第30卷2011年2月 第1期 Journal of JjangI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l粕University(Humanities Scienc e Edition) V01.30 No.1 Feb.,2011 “漂移"的先锋① ——论苏童笔下的“历史叙事” 张立群 (辽宁大学文学院,沈阳110036) 摘要:苏童笔下的“历史叙事”具有较为鲜明的艺术特色。作为一种观念的演绎,苏童的“历史叙事”呈现了 地域文化对创作的影响,主题构成的多义性,而从艺术表现上,则呈现出循环的结构及其象征意味。关于“历史”的 叙事“漂移”,最终使苏童的创作进入生存境遇与人性剖析的层面,而这不但是其小说给予读者的启示,同时,也是 当代小说从1980年代到1990年代的一种发展趋势。 关键词:苏童;历史叙事;漂移;先锋 中图分类号:10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6152(2011)01-0056-05 当以“漂移的先锋”去指涉苏童笔下的“历史叙 那样写得传神逼真、淋漓尽致。”…苏童中国化的历 事”时,“漂移”是一个贯穿苏童此类作品的动态过 史书写及其文化底蕴,虽延续了历史小说的传统,但 程。作为一个不带有确切方向感、飘忽灵动的词语, 作为一种“时间差”,此时的“历史”是相对于“先 “漂移”使苏童的“历史叙事”产生了艺术的多义性 锋”的“西方化”而言的,这种重新发现“历史”并在 效果,进而使其在徜徉历史的同时,拓展了先锋派的 创作中更好实现其叙事功能和审美价值的实践,本 创作空间。在超越简单的形式实验和重视故事性的 身就体现了苏童对历史的独特认识。 前提下,苏童以近乎回归、复古的文本实践,继续着 按照苏童自己的看法,“所谓的历史的魅力,对 那一代作家的创作历险。显然,先锋派应有的品格、 我而言,只是因为它是过去时态,它是发黄的,它是 对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文学推动的积极意义,在 一大堆破碎的东西。我对它感兴趣,只是我觉得过 苏童的笔下从未停止过。不仅如此,在不断加强故 去时优美,非常文学化,对我叙说的热情有无比的催 事可读性的过程中,苏童以其不断触及人类灵魂和 情力。”_2l2昕苏童对待“过去”的怀旧情结,在很大程 生存本质的主题“漂移”和深刻思考,使其笔下的 度上构成了他讲述故事的动因,同时,也构成了他检 “历史叙事”获得了震撼人心的力量。这一倾向,不 验自我想象力“限度”的一个重要标准。于1982、 但使苏童笔下的“历史叙事”具有不同以往历史故 1983年开始小说创作的苏童,显然经历过“纯技术 事的艺术表征,而且,也吸引人们渴望从其具体的写 模仿”的阶段,但就苏童具体的创作流程来看,所谓 作观念人手,进而探寻苏童小说中的“历史风景”。 自我创造力的发现在《妻妾成群》之后,逐渐转变为 3 JJ。。。这种颇有几分“拿 一、“历史”的自我搭建 “沿袭和改造古典的东西”【来主义”味道的创作认识,当然不在于“历史”赋予 如果坚信江南土壤及其特有的古典气质会影响 作家无穷的想象,相反,倒是想象及其“漂移”使苏 到苏童的创作,那么,苏童选择“历史”作为故事的 童在那些陈年旧账中获得了新的发现。 题材或许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正如有人评价时指出 因改编电影而走红的《妻妾成群》,发表于1989 的那样:“作为先锋新潮小说家,苏童基本的艺术营 年。这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红楼梦》《金瓶梅》等 养似乎并不倾向于西方,相反他可能更受惠于中国 古典文学营养,和作家马原对“古典叙述的看法”以 文化和中国古典的小说传统,这同样使他构成了鲜 及诗人丁当“一句诗”_4 的小说,就其写作惯性而 明的个例。似乎越是进入了渺远的时空,他才越能 言,使苏童顺势完成了《红粉》等被称为“新历史小 够轻巧自如地展开他的想象,越是能够像切身经历 说”的作品。然而,如果我们详细翻阅苏童的创作 收稿日期:2010—09—20 作者简介:张立群(1973一),男,辽宁沈阳人,辽宁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56・ 20t1年第1期 张立群:“漂移”的先锋 及其年表,则不难发现:苏童对于历史叙事的关注很 早就开始了。在后来被集合成“枫杨树故事”的系 着发生于“香椿树街”或是类似“枫杨树乡村”的故 事。但 然,这种讲述首先在于苏童对于回忆本身 和南方生活的“敌意”。正如苏童在其中篇《南方的 列中,《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1934年的逃亡》均 完成于1987年 。当时,在“寻根文学”思潮的推动 下,“枫杨树乡村”这个被苏童“长期所虚构的一个 所谓故乡的名字”,既是“一个精神故乡”也是“一个 文学故乡” ” 。苏童曾通过这样一个找寻过程 “触摸了祖先和故乡的脉搏” ,而“历史”就这样以 堕落》中写过“南方是一种而充满魅力的存 在”,对自己“南方的记忆”从来不认为是“愉快的、 充满阳关与幸福的”,决定了苏童常常感到“与故乡 之间一种对立的情绪”_8l】 ,也许这种“尖锐”而并 不正常的情绪本身并无任何理由,但南方那种常常 漂浮不定的状态悄然地展现其偶然、不确定的一面。 至1993年,长篇《我的帝王生涯》出版,苏童已在其 “历史漂移”中完成了“自我搭建”——“《我的帝王 生涯》是我随意搭建的宫廷,是我按自己喜欢的配 方勾兑的历史故事,年代总是处于不详状态,人物似 真似幻,一个不该做皇帝的人做了皇帝,一个做了皇 帝的人最终又成了杂耍艺人,我迷恋于人物峰回路 转的命运,只是因为我常常为人生无常历史无情所 惊慑。” 而对于这次“搭建”,作家本人 然是满意 的:“我喜欢《我的帝王生涯》,是因为在创作它的时 候,我的想象力发挥到了一个极致,天马行空般无所 凭依,据此我创造了一个古代帝王的生活世界,它不 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已经有过的王朝,却又在一些 根本方面似曾相识。” 循着想象力的“漂移”书写历史,苏童的叙事在 近乎不自觉的状态下进入了文化寓言的层面。这种 特点当然需要我们以另一重视角去解读其文本内在 的部分。然而,仅就历史搭建的创作观念而言,我们 或许首先应当关注苏童对于“历史”的“虚构的热 情”:“虚构在成为写作技术的同时又成为血液,它 为个人有限的思想提供了新的增长点,它为个人有 限的视野和目光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它使文学涉 及的历史同时也成为个人心灵的历史。” 作家的 “虚构”需要崭新的内容延续其创作,而作为一种驱 动力,它终究要指向自己的内心 I-述过程不由得使 我们对于苏童的历史叙事涉及的诸多内容产生了 兴趣。 二、空间的“坐标”及其构成元素 苏童笔下的“历史叙事”从空间的角度上看,可 以属于某种较为独特的“家族故事”。如果将早期 的“枫杨树故事”作为一次缅怀祖先的系列,那么, 这些“故事”以及其后的《妻妾成群》《红粉》《米》 《我的帝王生涯》等,都挥不去“家族”的背影。在南 方乡村、时间模糊的背景下,苏童以回忆的姿态构想 阴郁的色调、童年生活场景逐渐物是人非,都使得苏 童在接受传统中国文学叙事原型时,不自觉地将 “颓败型家庭叙事”与“南方精神”结合起来。而作 为一种外来文化资源的影响,苏童在“寻根文学”浪 潮之后的“历史叙事”,也俨然受到马尔克斯《百年 孤独》中译本的影响。他从《一九三四年的逃亡》开 启的“颓败家族史”,在“写什么”方面上明显受到了 马尔克斯的启发和影响。_8¨叭 怀着对“历史”的独特兴趣,“我不是对历史感 兴趣,而只是对一些‘发黄’的东西感兴趣。比如 说,一张今天的报纸,我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茶水 倒上去了,弄得很脏了,我一定拿出来看一眼。对于 我来说,我的兴趣并不在于历史本身。在我的所有 的小说中,具体的历史事件在小说中是看不见的,是 零碎的,只是布景。因此,我对历史表达从来是不完 整的,甚至有时是错误的” ∞,苏童的历史“漂移” 散漫、随意。透过那些“发黄”带有“霉味”的故事, 我们可以察觉苏童对于现实和今天的疏离。很多人 都注意到苏童1980至1990年代小说中一再出现的 “逃亡”动作,“人只有恐惧了、拒绝了才会采取这样 一个动作,这样…种与社会不合作的姿态,才会 逃”,而“人在逃亡的过程中完成了好多所谓他的人 生的价值和悲剧性的一面”_3 ,这种常常外化为非 理性、非逻辑的写作,不但决定了苏童“返回”历史 的主题,同样,也在事实上成为苏童小说的结构 线索。 “漂移”的历史就其主题构成元素而言,首先是 “逃亡”与“灾难”。以《一九三四年的逃亡》为例, “1934年是不折不扣的灾难之年”,在这个平凡而独 特的年份,“南方的历史成了暴力,性压抑的历史”, 瘟疫在这里蔓延,毁灭的大火在这里燃烧,饥饿让人 们凶恶暴虐,整个1934年代表着黑色的人生曲线 “出生~女人一赚钱一女人一死亡”,而在这条曲线 的起点与终点,苏童都分别说着“我讲述的其实就 是逃亡的故事。逃亡就是这样早早地发生了,逃亡 ・S7・ 江汉大学学报 总第3O卷 就是这样早早地开始了”。的确,虚构的历史在苏 太太颂莲,“她说她不跳井”。虽然,后院的“废井” 童笔下因暴力恐惧而逃亡,而逃亡又因宿命在劫难 逃。其次,是“怀乡”与“还乡”。对于“枫杨树故 事”,苏童曾言:“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其中大部分 故事都以枫杨树作为背景地名,似乎刻意对福克纳 的‘约克纳帕塌法’县东施效颦。在这些作品中我 虚拟了一个叫枫杨树的乡村,许多朋友认为这是一 种‘怀乡’和‘还乡 隋绪的流露。枫杨树乡村也许 与西侧花园的水井并不相同,但在两口同样有水的 井中,我们可以读出发生在陈家大院几代女性之间 近乎重复的命运,而在“第四位太太”、“第五位太 太”这样的数字延续中,我们也不难感受新一轮的 宿命正在陈家开始循环。 是这种形式感的内在支撑将读者引向苏童小说 的宿命意味和循环论思想,还是“历史”的宿命意味 有我祖辈居住地的影子,但对于我那是漂浮不定的 难以再现的影子。我用我的方法拾起已成碎片的历 史,缝补缀合,这是一种很好的小说创作的过程 ” ……。显然,重温“历史”对于苏童而言,可以实 现一次次精神的“还乡”,这一过程从小说的角度来 看,是以“我终将飞越遥远的枫杨树故乡”,“完成我 家三代人的未竞事业”(《飞越我的枫杨树故乡》); 然而,就故事本身而言,却是以“漂移”的方式,填补 了现实留给写作的空缺。其三,是宿命与衰败。在 《罂粟之家》中,刘家地主的儿子“沉草”与长:I陈茂 之间真正意义 的父子关系,构成一段特殊的“历 史”。小说诸多主人公画的人物图表虽然与女性生 殖器有神似之处,但这个故事却不在于生殖和繁衍, 而更多在于人物之间的宿命轮回。先是陈茂因土地 报复了刘家地主,而后是沉草因为报家仇而杀 掉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陈茂,最后,沉草被]:作组长执 行决于罂粟缸里。整部作品处处弥漫着罂粟的味 道,无情的宿命使生命和历史处于衰败的状态,进而 游荡于苏童笔下其他“历史叙事”之中。 三、循环的结构及其象征意味 “循环的结构”在历史“漂移”的瞬间就已经开 始了。 当我们重读《一九三四年的逃亡》《妻妾成群》 等故事,那些或是半封闭,或是封闭式的圆形结构, 往往使故事本身产生宿命与循环的色彩。以《妻妾 成群》为例,“四太太颂莲被抬进陈家花园时候是19 岁,她是傍晚时分由四个乡下轿夫抬进花园西侧后 门的。仆人们正在井边洗旧毛线”,而后,就是颂莲 走到水井边洗脸,使“陈家大院”、“水井”这些特定 的空间位置浮出故事的表层。在结尾处,“第二 年 春天,陈佐千陈老爷娶了第五位太太文竹”。文竹 初进陈府,经常看见一个女人在后院紫藤架下的废 井旁枯坐,“有时候绕着废井一圈~圈地转,对着井 中说话”,这位脑子出现问题的女人就是原来的四 .58・ 和循环论思想决定了小说的形式?这本身就是一个 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果按照苏童的说法,“有时候 好的主题与好的形式真是天衣无缝的。这么一种人 物的循环、结构的循环导致了主题的、思想方面的宿 命意味的呈现。有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先有 了形象上的回旋,写出来后我心满意足,发现了这种 循环的思想意义”,那么,其“历史叙事”的形式感或 许是主题思想展开的重要依据,但是,形式感的驾驭 显然无法离开世界观的制约,在“我对这个世界人 生的看法确实有一种循环论色彩,从远处看,世界一 茬接一茬、生命一茬接一茬、死亡一茬接一茬,并没 有多少新的东西产生” ¨ 加 。将世界的本质进行 一致性的理解,使苏童在创作中无意识地完成了形 式与主题的“契合”。这在一定程度上既体现了先 锋小说由形式感向故事性转变的趋势,同时,也体现 了一代作家在现代文化观念影响下,对历史持有的 无目的性观念。在上述逻辑下,“历史”的“漂移”也 就自然呈现出其本质特性,“漂移”的散漫、随意以 及在回溯过程中的无可奈何,都使苏童小说呈现出 虚无的倾向,这里,再不见往let传统历史故事中的 “宏大叙述”,而留下的只是“小历史”中生命及其场 景的回环 “循环”结构就阅读而言,是“历史”本身的时 间、场景并不具有显著的地位,它充其量是一个个历 史寓言的“躯壳”,并在作为整体的过程中产生象征 意味。如果说《妻妾成群》是一个古老而颓败家庭 的象征,那么,长篇《米》则以其“逃亡一挣扎(奋 斗)一回乡”的三段式循环结构,在整体上构成一次 历史的象征。 从枫杨树逃难出来的五龙来到异乡,因饥饿而 倍受屈辱,但他的怀里始终揣着一把产自家乡的生 米。这个逃亡中的人在偶然的机会中进入了冯老板 的米店中当伙计。而后,他通过一次次挣扎、奋斗和 机缘巧合,娶到了被吕六爷遗弃的冯老板大女儿织 云;在杀人越货中学会如何以武力加以报复;逐渐意 张立群:“漂移”的先锋 识到五龙是冯家…颗灾星的冯老板,虽在临终前抓 瞎了五龙的一只眼睛,但并不能阻_J上五龙成为米店 未来的主人;实力日渐上升的五龙还设计拔除r当 地势力最大的吕六爷,成为新的地头蛇;最终,五龙 遭遇吕六爷儿子的报复,返还故乡,而他隐藏起来的 那只小木盒中,藏着满满的泛出神秘淡蓝色光芒的 是作家艺术思维的框架,也可以是小说中人物生存 境遇的象征。” j 按照一般意义对苏童小说创作的划分,童年“视 角”、妇女题材、新历史题材、现实性写作,大致可以构 成其写作的几个重要方面。结合这种划分看待苏童 的“历史漂移”,“历史”至少使其“兼容”妇女题材与 新历史题材。这种创作的实际情况,在很大程度_卜.决 定了某些特定背景下“人”的生存境遇及其生命底蕴。 米……由五龙个人奋斗史构成的《米》,虽按照时问 的线性发展经营着故事的结构,但从故乡逃亡又最 终返回故乡的回环却使故事本身形成一个完整的 在《妻妾成群》《红粉》这些内容陈腐不堪,又遍布封 “圆圈”。然而,更为重要的,是“米”这个关于生存 的意象同样对故事产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一五龙 在逃亡巾的“米”,米店的特殊情境,五龙在每次性 行为时都选择米堆或者将米塞进女性子宫的变态行 为,五龙后人的死与肮脏的交易,以及五龙最后将米 作为丰厚的遗产留给后人,都造成“历史”在某一个 特定环节产生相似的效果。而作为“循环结构”及 其象征意味,《米》所“负载的命题”以苏奄本人的解 释,即为“设想的人类的种种困境,它们集中于五龙 一人身j二,这个人既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人带着自 身的弱点和缺陷,与整个世界、整个社会种种问题发 生关系,陷入困境。” ” 四、生存的境遇与人性的剖析 将“历史”本质化后,苏童的“漂移”惟余人性的 袒露。“我的小说当中,人物不是当下的,而在历史 巾。但是在历史中,每个人都在顺着人性的线索,拼 命地从历史中逃逸。我在这个层面上,会更多的关 注人陆问题。而历史在这里只是一个符号。当小说 中的历史成为符号时,历史和‘人’其实就分不开 了。但是,在‘人’的叙事中,我们还是可以窥见历 史的影子,当人性无比柔韧地展开时,历史的面貌就 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因为,‘人’的痕迹铺就历史, 从这个意义上倒过来讲,表达‘人’就是表达历 史。” 苏童对于小说中“历史”与“人”之间的关 系理解,可能与现实题材的时空及其需要深入 挖掘有关。与需要甄别、取舍的现实性作品相比, “历史”是如此的随意,可以信马由缰地展现作家对 人性的理解和写作的无限可能,这种写作意义上的 召唤意识对于亲历先锋形式实验、熟悉个中三味的 苏童而苦,当然可以很快将目光转向“历史”。从这 个意义上说,在苏童笔下,“‘历史’围然是---种内 容,一种小说的现实,但同时,它又是一种形式,一种 艺术的方法。‘历史’的本来意义已经消失,它可以 建男权思想的作品中,苏童在历史的帷幕下小心翼翼 地过滤出女性特有的性格气质,生存、权利以及由此 而生的恩恩怨怨决定了颂莲与小萼们的斗争与命运, 透过她们坎坷、悲惨的命运,人们可以触及到历史深 处更为深远的文化心理原型。 毫无疑问,将“人”、“人性”置于和“历史”同样 地位的做法,对于个人从浓重的历史投影下脱颖而 出具有重要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一L,它可以视为具 有独特意味的“个人”在当代文学中的诞生。由此 联想到1990年代文学普遍存在的“个人化写作”现 象,从“历史”的角度探讨个人的生存状况,揭示日 常生活或是私生活对个人的压力,对看清人性自身 的本来面目,营造一个独特的小说世界具有重要的 意义。当然,与《妻妾成群》《红粉》《米》等这些存 有具体历史场景的故事相比,还有什么作品能够像 《我的帝王生涯》这部对社会、历史进行有意忽略, 从而以近乎梦呓的方式表达人性与人生的呢?应当 说,从主人公端自无意中成为燮国同君的的时刻开 始,他的悲剧人生就已经注定了。祖母皇甫夫人为 了更好地控制“燮_=E”,不惜以篡改遗沼的方式,和 自己的后人开了一个玩笑。皇甫夫人的行为使端白 的第一个人生符号“燮王”具有强烈的反讽意味,但 这个假皇帝摆脱这一符号的方式却是被动的,他因 宫廷政变而流落江湖。他的第二个人生符号是做杂 耍艺人,然而,他终究不是底层百姓,最后,他必然要 在寻找、摆脱与确证的过程中,自我放逐到社会现实 之外。整部作品因以第一人称“我”展开叙述而充 满内心独自、自我剖析。在燮国这一生存境域或日 “存在的版图”之中,人与环境之『白J左冲右突的挣 扎,构成了一次痛苦的人生体验。但与悲惨的命运 相比,作晶中诸多人物的人性是十分真实的。而人 生的失落对于端自来说,最终激起了其存在的勇气, 惟有确证自己的生命价值,才能自己拯救自己,这种 从苍凉中获得的彻悟构成了“一部历史”、“一部人 ・59・ 江汉大学学报 总第30卷 童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442. 生”给予我们的终极启示。 随着1990年代文流的变动,《我的帝王生 周新民,苏童.打开人性的皱折——苏童访谈录 [M]//汪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 版社,2007. 涯》之后的苏童在创作上也逐渐从“历史”退回现实 中来。这一趋势的出现,当然不是表明“历史叙事” 的难以为继,而更多是在于“历史叙事”的先锋品格 林舟,苏童.永远的寻找——苏童访谈录[M]//汪政, 何平.苏童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 苏童,张学昕.回忆・想象・叙述・写作的发生[M]//汪 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 在特定时代场景下的弱化。但在崛起于1990年代 的“晚生代作家”手中,苏童式的“历史漂移”仍然得 以延续,这种因作家代际原因而产生的对“历史”的 220—221. 不同理解,决定了“历史叙事”在当代文学中的丰富 苏童.苏童文集・世界两侧・自序[M].南京:江苏文艺 性与可能性需要进行另一次研讨。世纪初的苏童曾 出版社,1993. 以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完成长篇小说《碧奴》,这一 苏童.苏童文集・后宫・自序[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 “神话重述”证明苏童其实并未远离“历史”,至于其 社,1994. 下一部“历史”究竟会“漂移”到何处?或许,其本身 苏童.虚构的热情[M]//苏童.纸上的美女.北京:人 就是一个历史问题。 民日报出版社,1998:161. 苏童,王宏图.南方精神[M]//汪政,何平.苏童研究 1J ] ] { ] 资料.天津:] 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 注释: 吴义勤.沦落与救赎——苏童《我的帝王生涯》读解 ①该文为辽宁大学211工程三期建设项目子项目“中国历 [M]//汪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 史变革时期文学与文论”研究成果之一。 版社,2007:304. ②分别见苏童:《苏童文集・世界两侧》,南京:江苏文艺出 版社,1993年版;汪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之“苏童 主要作品目录”,第671页。 责任编辑:刘洁岷 (E—mail:jiemin2005@126.corn) 参考文献: [1] 张清华.天堂的哀歌——苏童论[M]//汪政,何平.苏 Pioneer of“Drifting’’ “Historic Narration”of Su Tong’S Works ZHANG Li-qun (College of Cultural Propagation,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 10036,Liaoning,China) Abstract:“Historic narration”of Su Tong’S works is with striking artistic feature.As the deduction of the concept,Su Tong’S“historic narration’’presents the influence of the regional culture on the liter- ary creation.The multi.significance of the theme represents the cycling of the structure and symbolic meanings.The“drifting’’of the“historical’’narration at last makes Su Tong’S creation into the existent circu【mstance and the level of personality analysis. And aH this,on one hand,enlightens the reade ̄and at the salne time is the tendency of the contemporary fiction of 1980s and 1990s. Key words:Su Tong;historical narration;drifting;pioneer ・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