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情结与人际情结绾合下的一曲还乡悲歌——芦焚《一吻》的文本分析

白城师范学院学报第３４卷第１期

　２０２０年２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ＢａｉｃｈｅｎｇＮｏｒｍａｌ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ｏｌ.３４Ｎｏ.１

　　Ｆｅｂ.２０２０

原乡情结与人际情结绾合下的一曲还乡悲歌

———芦焚«一吻»的文本分析

万　佳

(大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ꎬ山西大同０３７００６)

　　摘要:中国文学有对故乡言说的传统ꎬ作家们也赋予故乡多重旨归ꎮ果园城是芦焚文学创作的一方天地ꎬ是他精神想象的故土ꎮ从社会现实和人性选择的角度来看ꎬ«一吻»的还乡书写是原乡情结与人际情结绾合下的一种精神诉求ꎬ有助于提升小说的艺术力量ꎮ同时ꎬ«一吻»所选择的初恋的文学话题ꎬ冲破了阅读的时间阻隔ꎬ获得了宽阔的话语空间ꎬ是小说能进行当代延伸的一个重要因素ꎮ

关键词:«一吻»ꎻ还乡ꎻ原乡情结ꎻ人际情结ꎻ蔡格尼克效应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３１１８(２０２０)０１￣００４７￣０５

车夫洽是当年的那个吻了自己的锡匠学徒虎头鱼ꎬ原本寻找美好回忆的美梦被打碎ꎬ还乡只找到了更深的失望ꎮ

一、还乡叙事与原乡情结

英国作家哈代的名作«德伯家的苔丝»写于天命之年ꎬ是他深刻凝视故乡后的杰作ꎮ作家们因着原乡情结而写作是种常态ꎬ怎样能尽情地表达这种情结ꎬ芦焚的«一吻»给了答案———还乡叙事ꎮ可以说还乡这种形式是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袒露原乡情结的方式ꎮ原乡不是故乡ꎬ故乡可以随着时间推移发生变化ꎬ而原乡则深深扎根在作家们记忆的深处ꎬ它是作家们心灵的净土ꎬ是灵魂的田园ꎮ芦焚的原乡情结正体现在«一吻»的还乡叙事上ꎮ

小说中ꎬ大刘姐的还乡之旅是从车站开始的ꎬ目的地是阔别二十年之久的果园城ꎮ坐在黄包车上的她眼中所见的景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ꎬ难免心生惋惜ꎬ而与这种惋惜共生的是自身的芳华逝去ꎬ这样的心理体验也是人类很普遍的心理现象ꎮ大刘姐的返乡有对城里风物的眷恋ꎬ也有对人的怀念ꎮ在行文中ꎬ以黄包车的踪迹为线索ꎬ大刘姐与车夫交谈的涉及果园城的话题依次展开:地标塔、

　　短篇小说«一吻»选自«果园城记»ꎬ作者芦焚ꎬ即王长简ꎬ又有笔名师陀ꎬ他是文学史上“京派”的代表人物之一ꎬ善于表现自然、纯朴的“乡村中国”ꎮ相对于喧嚣的都市来说ꎬ宁谧的乡村世界似乎更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ꎮ芦焚对故乡的眷恋与独特的审美体验构筑成一个独异的乡村中国———果园城世界ꎮ这个世界与沈从文的“湘西”ꎬ废名的“黄梅”ꎬ萧乾的“皇城”一道ꎬ构筑起评论界颇为称道的京派文学的“天地”ꎮ芦焚抗战时蛰居上海创作的小说集«果园城记»便是围绕果园城依次上演的故事的集合ꎬ其中«一吻»是一篇值得反复推敲的作品ꎮ细读文本ꎬ我们可以从中大致体味出芦焚小说的一些深层意蕴来ꎮ

«一吻»围绕着女主人公大刘姐的经历展开ꎮ

年轻时被虎头鱼的“一吻”深深印在了她的记忆中ꎬ由于现实的残酷ꎬ她不得不背井离乡嫁给别人做姨太太ꎮ然而年轻时的“一吻”记忆总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ꎬ久久难忘ꎮ带着一种对往昔的追忆之情ꎬ已近老年的大刘姐踏上了返乡之路ꎬ然而当她回到小城ꎬ从车站出发ꎬ与拉车的车夫一路闲谈之后ꎬ深深感受到了物是人非ꎬ而面前的年老驼背的

收稿日期:２０１９－１０－１３

作者简介:万佳(１９８２—)ꎬ女ꎬ讲师ꎬ硕士ꎬ研究方向:中国叙事文学与中国现代文学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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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传说、乡绅魁爷、十二美女、药铺掌柜、小车夫有为王和锡匠ꎮ所到之处ꎬ处处有回忆ꎬ处处是现实ꎮ而其中着墨最多的是遇到的最后一个人物———锡匠ꎮ作者为什么要详细写大刘姐和锡匠的交集呢?原因很简单ꎬ是为了引出车夫的真实身份ꎬ这个车夫就是那个二十年前偷偷吻大刘姐的年轻后生———锡匠的徒弟虎头鱼ꎮ也可以说ꎬ大刘姐的返乡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虎头鱼ꎮ在大刘姐、车夫和锡匠三人的交谈中ꎬ大刘姐意外地发现这个瘦小家查尔斯􀅰弗雷泽的«冷山»也描写了一个负伤士兵英曼的返乡寻爱的故事ꎬ表达了人与土地的复杂感情ꎻ陶渊明所著的«搜神后记»的第一篇«丁令威»ꎬ讲的是修仙成功的丁令威化身仙鹤回归故里ꎬ于华表之上高歌“城郭如旧人民非”ꎻ鲁迅的小说«故乡»中ꎬ“我”的返乡所感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时过境迁的苦涩ꎬ还有着更深的人生思考———人与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隔膜”ꎬ文中通过还乡所营造的苍凉感也随着返乡之路呼之欲出了ꎻ贾平凹的老态的车夫ꎬ恰恰就是埋藏在自己记忆深处那个吻自己的年轻后生时ꎬ一切的一切都简直是一个再也无法追寻的梦ꎬ强大的心理落差或者说人生机缘的残酷使她的返乡之旅被迫结束ꎬ她带着“怅然”“迷茫”说道“回车站去”ꎬ返乡之旅就此终结ꎮ这样的结尾涵盖了多少人生的辛酸与现实的残酷ꎬ“失去的就是失去了ꎬ你再捡不回来ꎮ”而萦绕在读者心头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愿望ꎬ成为一种再也难以言说的苦恼了ꎮ

就此来看ꎬ在具体的返乡之路上ꎬ大刘姐所看到的现实图景与记忆中的果园城产生了激烈的碰撞ꎬ或者可以说在实际的返乡行程之中ꎬ时刻融入了大刘姐的触景生情ꎮ在回忆与现实交叠之下的返乡之路中并行存在着两个文本ꎬ即二十年前的果园城和二十年后的果园城ꎬ一个属于过去ꎬ一个属于现在ꎮ从叙述视角来看ꎬ一个是大刘姐的视角ꎬ一个是太太的视角ꎮ而文本结尾明显看出ꎬ回忆让位于现实ꎬ那个曾经朝气四溢的年轻姑娘已经衰老成满身肥肉的华贵太太ꎮ还乡带来的不是慰藉ꎬ是更深的失望和残酷ꎮ

二、还乡经验诉说的成因与精神内涵

其实ꎬ«一吻»的还乡书写并不罕见ꎮ就芦焚而言ꎬ他是一个钟情于还乡叙事模式的作家ꎬ他的多篇小说都有着还乡的表达ꎮ故乡河南果园城在他的记忆中总也挥之不去ꎬ也可以说ꎬ芦焚本人是有着强烈的返乡欲望的ꎮ他的«果园城记»中大多数篇目都通过还乡的模式让人体验到绝望ꎬ以及这种绝望背后隐藏着的深深的人生悲苦的感悟ꎮ

当然ꎬ返乡叙事一直都是作家们创作时的热门选择ꎬ还乡母题也成为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书写的源泉ꎮ西方文学源头«荷马史诗»之一的«奥德赛»就是一个漫长的返乡故事ꎬ奥德赛离乡背井的十年ꎬ他的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ꎻ美国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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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父亲吊丧而回到家乡高老庄的故事高老庄»所叙的是大学教授高子路与妻子西夏因ꎬ全文以琐碎而又平凡的日常生活记事ꎬ表现出回乡后错综复杂的情感纠纷ꎻ当代作家莫言的«白狗秋千架»和韩少功的«归去来»也通过重返故乡的叙事想象ꎬ表达了浩劫后人们精神治愈的理想愿景ꎮ

还乡书写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ꎬ引得一代又一代作家们甘之如饴?

首先ꎬ现实是返乡的诱因和推动力ꎬ也是一种否定的存在ꎮ故乡ꎬ是某个人物的故乡ꎬ它是专属于文本中的返乡人的ꎮ返乡人的记忆以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而存在ꎮ对于返乡人而言ꎬ时间已然流逝ꎬ无法把握ꎬ唯有空间可以追寻ꎮ因此ꎬ当现实的不美好作为一种诱因ꎬ激发了人对于以往美好的回顾的同时ꎬ返乡的热情随之袭来ꎮ返乡人在现实中找寻不到的东西ꎬ只能通过返乡来获取了ꎮ按照芦焚自己对‘“藏之名山«果园城记’之意”ꎬ“»的创作交代只是心怀亡国奴之牢愁ꎬ他的创作“绝无”海消遣ꎬ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ꎮ[１]«一吻»写于１９４４年的ꎬ抗日战争进入了关ꎬ芦焚当时身在上键时期ꎬ知识分子的报国热情随着严峻的社会形势持续高涨ꎮ正如杨义先生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所言:“民族的灾难ꎬ使作家激愤不已地反省着民族的性格和命运‘拂去那种回顾茫然的悲凉感孤岛’的作家ꎬ在反省其性格和命运的时候ꎻ同时ꎬ民族的灾难又使这个困守”ꎮ身处在“棺材ꎬ难以”样狭小生活空间的芦焚“ꎬ现实的焦虑和困惑他乡”无法成为他的精神寄托面对社会的激变ꎬ上海这个“故乡”是他灵魂的避难所ꎮ在这样一个诱因之下ꎬ反而加重了他对ꎬ是他生命的源头所在ꎬ只有那么返乡也就成为了对抗现实、突破困境的一种方ꎮ

式ꎮ我们也可以认为«一吻»就是芦焚借用返乡叙事模式而达成的一场精神怀乡实践ꎬ是他怀乡经验

原乡情结与人际情结绾合下的一曲还乡悲歌　

的诉说ꎬ亦是他面临都市这个颠沛“异乡”的灵魂回归ꎮ

现实刺激了芦焚的返乡ꎬ可是这种归去不代表一定会满载而归、得偿所愿ꎮ事实上ꎬ几乎所有的作家都是那么的残酷(或者可以认为是作家观照的现实过于残酷)ꎬ总是构造出一个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不美好的故乡来迎接返乡者的光顾ꎮ大刘姐的返乡如此ꎬ果园城再也不是游子的休憩田园ꎬ而芦焚想达成的精神乐土也灰飞烟灭ꎮ由此ꎬ返乡的原因之一与返乡人的怀旧情绪不无关联ꎮ

再次ꎬ作家对生活在别处的困惑与怀疑激发了还乡书写的欲望ꎮ

芦焚的人生经历简单而言就是青年离乡ꎬ侨寓城市ꎬ求知奋进ꎬ辗转各地ꎮ他的人生轨迹由故乡果园城出发ꎬ经过一个城市北京ꎬ再流落到另一个城市上海ꎮ离乡背井ꎬ陷入都市是大多数乡土作家的人生选择ꎬ芦焚也是如此ꎬ他身上兼有乡土的流浪者和城市的批判者两重身份ꎬ因此ꎬ从他的文字的结果是落差、失望􀆺􀆺都市的现实作为返乡的动力ꎬ而故乡的现实成为一个否定的存在ꎬ返乡的无意义因此呈现ꎮ在沈从文的很多作品里ꎬ早已映射出了作者本人返乡中所遭遇到的现实的打击ꎬ折射到他的作品里时ꎬ很多情况下ꎬ湘西已经不是那个原始文明的纯朴了ꎬ早已浸染了都市的气味ꎬ但尚存着对家乡过去的一种惦念和记忆ꎬ针对残酷现实的不美好ꎬ沈从文倾注了自己的心血还原了湘西的模样ꎬ即«边城»的问世ꎬ而«边城»里的湘西将永远是作家的“乌托邦”ꎮ

其次ꎬ返乡言说是人向后看天性的使然ꎮ怀旧情绪是人类的本性ꎬ返乡是怀旧的重要途径ꎬ也是回忆重组的一个绝佳的承载方式ꎮ«一吻»以“‘回叙’的品格”来展开“印象式的素描”ꎬ[２]致使全文都充斥着一种回忆的味道ꎬ大刘姐的实际返乡行程中充满了记忆的痕迹ꎮ当她离乡二十年ꎬ以“太太”的身份重新踏上故土ꎬ想要再看看年轻时生活过的城和结识过的人ꎬ实质上正反映出人类喜欢向后看的一种本性ꎬ这种本性多数时候在年老迟暮之时会凸显ꎬ特别是在经历了人世沧桑之后ꎬ回过头再观照和回顾曾经的青葱岁月ꎬ似乎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且仪式化的人生环节ꎮ大刘姐每一次和车夫的交谈内容ꎬ都是她凭借自己的回忆而主动挑起的ꎮ“这还是那座老塔吗?􀆺􀆺从前人家说上头有个狐仙ꎬ现在它还住在那里不?”“那么十二美女呢?她还活着吗?􀆺􀆺我记得她有个极坏的脾气ꎬ她常常骂街ꎮ”“还有那个小车夫呢?那个大个儿ꎬ他老躺在凉阴里ꎬ撕开嗓子唱”ꎬ[３]诸如此类的语句ꎬ在大刘姐的返乡之路上频频出现ꎮ可以说ꎬ大刘姐是基于对果园城记忆中的人和物来进行怀念的ꎬ而她想要找寻的种种恰恰是残存在她记忆中的挥之不去的青春岁月ꎬ在对青春年华念旧叙旧的同时ꎬ自己的怀旧情绪便得到了抒发ꎮ所以说ꎬ返乡

中总是能感受到归属感的欠缺活是一首诗“生活在别处———生活在别处”一语出自法国诗人兰波的ꎮ

»ꎬ由于年少的特殊经«生

历ꎬ兰波对自己的家乡充满了敌意ꎬ他渴望远方ꎬ追求他乡的陌生与放松的生活ꎬ于是他认为生活不应该在脚下的土地ꎬ生活应该是处于不停息的奔波之中ꎬ或者说生活永远在路上ꎮ这种过于理想的心态影响了很多的知识青年ꎬ而昆德拉的小说«生活在别处»却对这种观点提出批判ꎮ芦焚小说的返乡书写也体现出对这种态度的怀疑ꎬ他以自己的切身经历与感受对这种人生观提出了质疑ꎮ

当他以一种“生活在别处”的姿态而走出故乡寻找更为广阔的人生时ꎬ融入城市生活的不适与苦涩让他无所适从ꎬ个体经验带来的是“身份认同”困惑“ꎬ甚至感受到了离乡般的放逐ꎻ当他再次以的惆怅和失落时生活在别处”为借口选择另一个城市来纾解自己ꎬ发现自己的坚持仍是无力ꎬ辗转于城市之间所带给自己的终是苦涩无依的漂泊ꎮ于是ꎬ他对信奉的“生活在别处”的观念产生了动摇甚至是怀疑ꎬ促使他进一步对生活的本真进行探寻ꎮ如果生活不在别处ꎬ那会在哪儿?他的答案是故乡ꎮ从芦焚的小说或是散文创作中ꎬ他频频以故乡为话题ꎬ以记忆中的果园城为对象ꎬ极力描摹家乡的人情物态ꎬ尽情地挥洒自己的情感ꎬ借以慰藉自己远在异乡的孤苦愁绪ꎮ

三、还乡书写的独特表达与艺术力量

还乡是作者叙事的策略ꎬ是表现手段ꎬ但还乡绝不是作者创作的最终目的ꎮ寻找年轻时的美好显然不是«一吻»的唯一主旨ꎬ借描绘果园城的物是人非ꎬ来抒发作者对人生命运的思考和对现实生活感悟ꎬ恰恰才是作品传达出来的更深的韵味ꎮ

小说通过还乡叙事渲染出了充满悲剧感和幻灭感的“残酷”ꎬ带给了文本思想意蕴的极大提升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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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优秀的作品之所以代代相传ꎬ历久弥新ꎬ从思想的角度而言它反映的不仅仅是一代人的思考ꎬ而是人类几代人十几代人恒久思索的问题ꎮ针对«一吻»而言ꎬ它的流传不息ꎬ很大程度上和它的思想意蕴相关联———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思考ꎮ大刘姐在残酷的现实面前ꎬ想找回曾经的单纯ꎬ但是当她决定要回到“过去”时ꎬ这一决定无疑是错误的ꎮ“过去”带不给她希望ꎬ只能给她带来更深的怅惘ꎬ于是小说重点描绘了她回乡之路的种种失生爱慕ꎬ青梅竹马ꎮ“十七岁时青春开始透露出消息ꎬ人们并以此自骄ꎬ自信将成为的人的时期ꎮ”[４]就是这样的青春之际ꎬ两个人的爱恋悄悄萌发ꎬ芦焚用干净的文笔写下了他们日常的打闹追笑ꎬ这样的题材无疑会勾起读者自身的初恋记忆ꎬ然而故事就此发生了变化ꎮ虎头鱼对大刘姐的“一吻”成了故事的转折ꎬ“这件小事却几乎决定了她的一生”ꎮ如果说初恋难忘ꎬ那么初吻则更为深«一吻»中的大刘姐和虎头鱼在年轻的时候互

望ꎬ小说写了这些失望ꎬ作家想要传达出的便是:人不可能活在过去中ꎬ不能停留在回忆里ꎬ人是现实社会的人ꎬ人应该走更现实的未来之路ꎮ于是作家让大刘姐的回乡之路终结在车站中ꎬ因为车站是大刘姐找回过去的开始ꎬ作家把车站也设计成迎接现实与未来的开始ꎮ在这里ꎬ“车站”也具有一定的象征意味ꎮ我们的人生ꎬ过去也好ꎬ现实和未来也好ꎬ不就是一场旅程吗?偶尔停靠在某一个车站ꎬ我们会停下来看看眼前的风景ꎬ同时也会回忆一下曾经看到的风景ꎬ但请不要轻易地做比较ꎬ因为你永远不可能预知未来的路途中会出现什么ꎮ作者的这种过去、现实和未来的思考ꎬ其实是在探讨人生的希望问题ꎮ从这一点上ꎬ不难看出来ꎬ希望不会是在过去ꎬ它只能存在于未来中ꎮ由此ꎬ小说的思想意蕴突破了单纯的社会层面ꎬ已经扩展到了形而上的层次了ꎮ所以说ꎬ还乡书写表达的独特之处正是赋予了作品跨越时空的艺术力量ꎮ

四一ꎬ而它的艺术生命力的持久还得益于«一吻、蔡格尼克效应与人际情结

»的还乡叙事是其取得成功的因素之

“一吻”这个话题的选择ꎮ准确地来讲ꎬ芦焚很成功地将人际情结与原乡情结统一融入到了还乡的叙述之中ꎮ从心理学的视角来看ꎬ主人公的还乡选择与初恋情结的影响紧密相连(初恋与初吻的文学选择是极具话题性的一)“一吻”的话题性及当代延伸

ꎮ

ꎮ初恋是人际情结中尤其刻骨铭心的ꎬ很多作家纷纷涉猎过关于初恋的题材ꎮ作家屠格涅夫的自传性很强的小说«初恋»ꎬ主人公沃洛佳的原型即是作者本人ꎻ老舍的«微神»讲的也是自己初恋的故事ꎻ周作人的散文«初恋»用平淡冷静的笔调描绘了他１４岁时的一次心动ꎻ张爱玲的散文«爱»也是用极简的笔墨描写出宿命般的懵懂初恋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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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ꎮ那场并未完结的初恋成了随时萦绕心头的记忆ꎬ成了大刘姐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记ꎮ这样一种人际情结的存在成为她２０年后再次回到果园城的直接动因ꎬ也成为了后文叙事铺陈的原因ꎮ而读者也会随着这样一个情节的起伏陷入对作品的思考ꎬ甚至会对自己的初恋进行对比观照芦焚对生活«一吻»、的文本依靠极富吸引力的话题ꎮ

对爱情的理解表达出来ꎬ而且也使读者ꎬ不仅将

不断地深入思考与讨论ꎮ而每个读者在不同时代下ꎬ基于不同的文化意识和审美趣味ꎬ感受也会出现差异ꎬ(由此文本的审美价值便得到了当代的延伸ꎮ

１９２７蔡格尼克效应二)基于蔡格尼克效应的阐释

ꎬ又被称之为契可尼效应ꎬ它是

玛􀅰沃夫娜年由前苏联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专家布尔

􀅰蔡格尼克经过一系列的记忆实验ꎬ在她的学位论文中提出的现象ꎮ这种现象是指人类对于未完成工作的记忆会优于已完成工作的记忆现象ꎮ这一发现ꎬ表明人类普遍有一种“未完成情结”:人类对于一些在生命中已经完成的、已有结果的事情极容易遗忘ꎬ却对那些因为某些原因而中断的、没有结果的事情记忆深刻ꎮ美国心理学家娜恩􀅰西尔弗和约翰􀅰戈特曼在合著的«爱的博弈»一书中认为ꎬ人类对未完之事的记忆力是已完成事的两倍ꎮ西方完形心理学派认为ꎬ人类在认知闭合需求的指引下ꎬ对未完成的事情往往有两种较常见的应对行为ꎬ一为发泄ꎬ一为补偿ꎮ

用蔡格尼克效应来解释小说中大刘姐返乡的行为ꎬ不难发现ꎬ在大刘姐的生命中ꎬ她曾经与虎头鱼无疾而终的初恋是一件“未能完成的”“没有结果”的情感经历ꎬ这种经历无疑会使她一生难以忘怀ꎮ在她与虎头鱼一起度过的青春时光中ꎬ尤其令人回味无穷甚至是刻骨铭心的“一吻”经历ꎬ它会深深印入她的脑海ꎬ成为一种驱动力ꎬ时刻萦绕在

原乡情结与人际情结绾合下的一曲还乡悲歌　

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ꎮ因此ꎬ这种“未完成”的爱恋会让她产生不甘与遗憾的心理ꎬ她的返乡行为便是这种心理的结果ꎬ可以视为一种补偿行为ꎮ

五、结语

果园城是芦焚三四十年代文学生涯中不断书写的对象ꎬ它是芦焚创作的源泉ꎬ是他打开文学局面的必然选择ꎬ亦是其原乡情结和人际情结的宿命地ꎮ«一吻»可谓是浸透了这两种情结的一曲还乡悲歌ꎬ是他精神情感的一次必然的归返ꎮ无论现实的困惑ꎬ抑或是人类向后看的天性ꎬ还是对“生活在别处”的犹疑ꎬ种种因素都是芦焚选择还乡书写的诱因ꎮ从文本出发ꎬ芦焚选择了“一吻”作为情

节叙述的一个内容ꎬ其话题性无疑是讨巧而又成功的ꎬ使小说由单一的文本上升为具有人类普世性意义的话语ꎮ一篇优秀的小说作品所带来的体验是长久的ꎬ芦焚的«一吻»便是这样的好作品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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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ＨｏｍｅｃｏｍｉｎｇＴｒａｇｅｄｙｕｎｄｅｒｔｈｅ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ｏｆＨｏｍｅｔｏｗｎＣｏｍｐｌｅｘａｎｄＩｎｔｅｒｐｅｒｓｏｎａｌＣｏｍｐｌｅｘ:ＴｈｅＴｅｘｔＡｎａｌｙｓｉｓｏｆＯｎｅＫｉｓｓＷｒｉｔｔｅｎｂｙＬｕＦｅ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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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Ｃｈｉｎｅｓｅ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ꎬＤａｔｏｎｇＮｏｒｍａｌＣｏｌｌｅｇｅꎬＳｈａｎｘｉ０３７００６ꎬＣｈｉｎ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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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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