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章学诚“六经皆史”的历史作用

JournalofHeilongjiangCollegeofEducationJan.2007Vol.26No.1

浅析章学诚/六经皆史0的历史作用

王河江,张虹萍

(佳木斯大学,黑龙江佳木斯1000)

摘 要:研究章学诚的史学思想,/六经皆史0论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对于他这一学术思想,长期以来众说纷纭,迄今为止,争论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即/六经皆史0说是否是章学诚首创及对章学诚/六经皆史0说历史作用的评价。我们认为,/六经皆史0是章学诚的首创,这个史学思想既包含有积极因素,又有弊端,必须辩证、客观地评价。

关键词:章学诚;六经皆史;史学价值

中图分类号:K2491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07)01-0081-03

清朝乾嘉时期的史学家章学诚,在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方面成就突出。今人杜维运曾经说过:清代史学界之有章学诚,清代史学之无限光彩也,,其生前之孤寂与身后声名之远播,百年后,其史学声名,则逐渐远播瀛寰。王遽常提到章学诚时亦指出:其于古今学术,辄能条别而得其宗旨,立论多前人所未发。只可惜,他们对章学诚的评价过于简单,对于我们具体研究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论帮助不大。

章学诚生活的乾、嘉时期,是中国学术发展史上最辉煌的时代之一。清代的乾嘉时期,史学发展不仅在历史考证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而且在史学理论方面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过去有一种习惯的说法,即每讲到/乾嘉史学0就以/考据0两字来概括,这是很不全面的。乾嘉时期的考史学派,也并非止于考据见长。更重要的是,这个时期还有章学诚对史学理论的总结和发展,写出了5文史通义6和5雠说通义6这两部名作,把中国古代史学理论推进到它的最高阶段。在这个时期,学术主流的考据学派在文字、音韵、训诂等方面的成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而章学诚却一反当时的学术主流,另辟蹊径,从事校雠学、历史编纂及史学理论的研究,但却难能为当时学界所承认,如他自己所说:/知己落落,不过数人,又不与吾同道。0而他所提出的/六经皆史0说,连同他的5文史通义6所阐述的其他见解一样,遭到非议,同样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重视和认同,并没有产生什么重大影响。若干年后,值清末初年始、尤其是近代以来,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章学

诚的这一观点却得到了极大的推崇,被赋予太多的思想内容,从而使之成为近代启蒙思想的代表。 一、以往对于这两方面的评价

对于/六经皆史0说是否是章学诚首创的问题,概括起来,有截然相反的两种观点:一种肯定章学诚是/六经皆史0的首创。如晚清学者龚自珍认为,/六经皆史0之说,汉宋学者从未说过,乃是章实斋所新创的。侯外庐先生在5中国早期启蒙思想史6中也认为/六经皆史0是章学诚的一种创见。蔡克骄也认为,明确提出/六经皆史0说的,是清代的章学诚。

多数学者普遍赞同第二种观点,即认为/六经皆史0不是章学诚首创,但持否定态度的学者对这一观点的表述也是不尽相同的,仅举有代表性的几例阐述。

较早持否定意见的是叶长青,他们认为/六经皆史0之说,王守仁或章氏者皆非也。仓修良认为,/六经皆史0说虽然不是章学诚首倡,但必须看到,前人均未对这一命题作过具体论述,而章学诚针砭时弊,重新提出这一命题,详尽阐明、系统论述,并成为他经世致用思想的核心。张玉春、文波认为,/六经皆史0不是章学诚首创,也不是新命题,对于/六经皆史0,章学诚并着意论证,而是有所秉承,是熟知的命题。罗炳良认为,章学诚对经史关系论述的最为深刻。

对/六经皆史0是否章学诚首创的问题上的相反看法,最终形成对章学诚/六经皆史0历史作用的截然相反认识。肯定章学诚/六经皆史0历史作用的人,主要

收稿日期:2006-09-12

作者简介:王河江(1969-),女,黑龙江集贤人,副教授;张虹萍(1969-),女,黑龙江五常人,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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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些历史学家,如范文澜认为,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说,把经从神圣的地位上拉下来与史平列,这是有意义的。侯外庐认为,,,他的/六经皆史0论,不但是清初反理学的发展而且更有其进步的意义。他大胆地把中国封建社会所崇拜的六经教条,从神圣的宝座拉下来。梁启超称章学诚/六经皆史0是乾嘉后思想之源泉。仓修良认为,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说的意义,首先在于他扩大历史研究、史料搜集的范围;其次反对宋学的空谈和汉学的流弊,提倡经世致用。与仓修良观点一致的史家还有蔡克骄、陈曼平、陈公望等人。罗炳良在仓修良观点基础上又补充了两点,认为/六经皆史0学说,端正了史学在社会中的位置,对史学属性有了新认识。拓宽了史学研究范围,丰富了古代史学理论。仰和芝、吴学满认为,/六经皆史0说的意义是,首先它批判了乾嘉时期过于烦琐的考据学风;其次/六经皆史0说的提出,扩大了史学研究的范围;再次/六经皆史0说的提出,改变了史学一直居于经学之下,作为经学附庸的地位。王记录认为,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学说是与他的史学变革理论密切相连的。李岩认为,/六经皆史0是章学诚经世致用史学思想的核心,它是以持世救偏的姿态出现的,是封建社会后期的一种社会思潮,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关于章学诚/六经皆史0说,究其实质则在于其是为维护封建统治服务。它的意义是,第一,他吸收了前人的提法,把它提高了,发展了,赋予了时代的内涵。第二,扩大了史学的范围,提高了史学的地位。第三,/六经皆史0的命题之所以在近代受到重视,还在于它符合近代学术的一个大趋势,把所有各种学问都置于历史考察范围之内。

持相反意见的学者认为,既然/六经皆史0的论点首倡者不是章学诚,学人评论这一论点所给予的高度赞扬,也不应当再赐给章学诚了。张玉春、文波认为,章学诚承袭传统的/六经皆史0的命题,主旨是史学著述源流,区分史学著述体裁,兼论利弊得失,目的在于廓清史学发展源流,并非是要把六经教条从神圣的宝座拉下来,更不可能称为乾嘉后思想之源泉。/六经皆史0就是认为六经是/道器合一0的体现,是/道器合一0之史。

二、对章学诚/六经皆史0的评价

我认为,章学诚/六经皆史0说是一种创见。因为无论我们怎样考证,所能认同的就是在他之前确实有人提出过相关的论述,如五经皆史等,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否认他的提法的首创性。至于/六经皆史0的历史作用,应该辩证地、客观地评价,既不能高估它的作用,也不能抹杀它应有的历史地位。

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说的史学价值地可以概括为

四点。

11扩大了史料范围。他说:/愚之所见,以盈天地之间,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学。0六经即其中同圣人有关系的六种。明确提出包括六经在内的都是史料,所以扩大了史料范围。/虽未能如今日国人认识史料范围之广漠,但较古人徒以史书为史者之眼光,实高出数倍。

21端正史学地位。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经学的地位显赫,六经被看做至高无上的典籍,是人生和社会的最高准则,是人们行为的出发点,史学虽然也是显学。但在元明经学甚嚣尘上的时代,史学几乎无人问津。理学家们或讥讽读史为/玩物丧志0令人心粗,或把史学依附于进经学之下,以义理褒贬为治史宗旨,史学的性几乎丧失,史学性质扭曲,这种学风给中国带来极大灾难,严重阻碍了中国史学的发展。/六经皆史0的目的是要端正史学的地位。章学诚认为:/古人至于经史,何尝有彼疆此界,妄分孰轻孰重哉?小子不避狂简,妄谓史学不明,经师即伏一孔、贾、郑,只是得半之道。5通义6所争,但求古体,初不知有经史门户之见也。0强调了史学与经学一样,都具有明/道0的作用。那么后人就必须重视史学,尊经即重史。

31为后世研究经史关系提供理论基础。章学诚对经史关系的论述最为深刻。他认为/六经0是古代政典,是保存先王制度的史书。夫子之述六经,皆取先王典章,未尝离事而著理。先秦没有六经之名,本不存在经史之别。后世尊经,推崇实用价值。从历史和理论两方面论证经史合一的本质。

41反对治经空疏的学风,倡导征实的治学风气。18世纪清代乾嘉时期的经世致用思想有承前启后的桥梁作用。后世史家认为,18世纪清代乾嘉时期的经世致用思想是17世纪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经世致用思想到19世纪龚自珍、魏源经世致用思想之间的一个重要环节。

钱穆先生指出,5公羊6今文之说,其实与六经皆史之言相通。则实斋论学,影响于当时者不为不深宏矣。顾颉刚认为,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也。且如六经,同出于孔子,先儒以为其功莫大于春秋,正切合当时人事耳。后之言著述者,舍今而求古,舍人事而言性天,则吾不得而知之矣。学者不知斯义,不足言史学也。

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说史学思想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它的弊端不小:

11六经不是史,/六经皆史0混淆了经史之间的区别。有人误认为/六经皆史0是史把经吞并,其实经很难与史分开,从汉朝起,史学从属于经学,以史注经,而且经学是讲道的,史学注经不用讲道,使史学缺乏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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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经作为主流意识形态,束缚了史家的思想,班固就曾经批评司马迁写史不以儒家经典为指导。

经史的共同目的是为统治阶级统治人民服务的,经是托古致用,史是求真致用,在中国社会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高史低。章学诚提出/六经皆史0,将经纳入史的范畴,在经史关系上,史似乎有反被动为主动的倾向。但章氏的提法本身就存在经学派别纷争的色彩,而事实上在中国古代的历史条件下,经尊史卑的局面也不可能完全扭转。经学长期占据中国思想界的统治地位,一切以经学的价值标准为准绳,造成中国史学从属地位和缺乏哲理。

21/六经皆史0说,也容易造成经史不分,产生误解。经曾经是古代一切典籍的通称,儒家成为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之后,经就成为儒家典籍的专称,六经就专指儒家的伦理经典,六经被看做至高无上的典籍,是人生和社会的最高准则,是人们行为的出发点。把六经纳入史的范畴,一方面有其积极的意义,另一方面六经掺杂了许多儒家托古改制的思想是不容否认的。章学诚对六经真伪没有考证,就把经归入史是不严谨的,对后世学者引用六经造成误解,以为六经都是信史。但他的研究为后世史学家疑经辨经提供了研究的平台。20世纪以后,伴随中国社会大变革,经学逐渐衰落和史学逐渐兴盛,疑古之风出现,以顾颉刚等为代表的疑古派,开始了对经的辨伪、破解工作。顾颉刚说我要把宗教性的封建经典,/经0整理好了,送进了封建博物馆,剥除它的尊严,然后旧思想才能在新时代里延续下去。范文澜也说唯有做了经学的工作,方知真正古史存在的稀少。

如果说章学诚是下意识地转经学为史学;顾颉刚则是有意识地转经学为史学。顾颉刚努力把经中史归

于史,把经学的材料看做是历史材料,结束经学。他认为经学材料转变为史学材料,把原为古史料的经典,恢复其古史料的原貌,是史家的重要职责。故至我辈之后,经学自变为史学。

应该说,经过疑古派、信古派等证伪,能够让今天的史学工作者在引用六经时作为可以信赖的史料来引用,具体考证的结果,在今文经书中,可以作为史料引用的是5易经6和5诗经6,其中易传和诗说都不能认为是史料。5书经6周书19篇大多为史料,可信;商书不可信。5春秋6是托古改制的书,原本是真历史,经过笔削,事实改变了许多,断不能全认为史料。5礼经6可以看做是周代的史料。5乐6本来没有,当然不是史料。总之今文经书中,史料没有多少。古文经书中,古文左氏春秋比较可信,尚书、毛诗、逸书、周礼全为伪造者不同。

章学诚的/六经皆史0说,虽然不能超越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但在封建君主统治发展到顶端的清朝,他主张端正史学地位,史为今用的观点仍具有重要意义。但他在历史批判精神方面较之黄宗羲、王夫之等人,却又黯然失色。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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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ontheHistoricalEffectofZhangxuecheng.s/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0

WANGHe-jiang,ZHANGHong-ping

(JiamusiUniversity,Jiamusi1000,China)

Abstract:Studyzhangxuecheng.shistoricalideology,thetheoryof/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0isthequestionthatwecan.tavoid.Zhangxuechengpointedoutthestatement: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inthefirstsentenceinthefirstchapterinzhangxuecheng.sbook5wenshitongyi6abouthisspecialandsystematicknowledgethought,peoplealwaysdiscussdifferentviews.Tillupnow,theyarguedtwomainsides:1./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0iszhangxuecheng.sorigin.2.Howtoappraisethehistoricaleffectofzhangxuecheng/sclassics.Wethink0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iszhangxuecheng.sorigin,thehistoricalthoughtincludednotonlyactivesidesbutalsoitsdisadvantage,wemustap-praiseitbydialectic.

Keywords:Zhangxuecheng;sixclassicsareallhistories;historicalvalue

(责任编辑:乔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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