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学院学报 ２０１３年第４期（２０１３年８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ＥＩ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语言文学艺术研究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ｉｓｓｎ．１６７４－９４９９．２０１３．０４．０２２ 加里・斯奈德寒山诗误译浅析 曹颖 （西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４１） 摘要：寒山诗经加里・斯奈德的译笔已在美国得到广泛传播和接受。不论是斯奈德发挥译者主体性、创造性的误 译使寒山诗经典化，还是由于对中国文化缺乏客观理解而无意识的误译，对于中国文化传播的研究都有重要的研究价 值。虽然中国诗歌的真谛是西方学者难以真正理解和把握的，但斯奈德无疑对中关文化交流有着重要贡献。 关键词：斯奈德；寒山诗；误译 中图分类号：Ｈ１５９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９４９９（２０１３）０４—００８１—０３ 特殊的时代和地缘因素，适逢的社会意识形 也为了揭示译者在文化交流、传播中所潜藏的强 态和主流诗学，构成了和谐的翻译话语场，加之 烈主观动机，以及译者如何将他国文化进行的本 斯奈德本身充分发挥的译者主体性，使斯奈德笔 土化“过滤”，实现创造性的误译，对诗歌误译的 下的唐代诗人寒山化身为美国文学一个迷人的 解析就显得很有必要。 原型，成为２０世纪美国年轻一代的精神领袖，对 一欧美文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Ｊ２。而寒山诗也由 、文学翻译中“误译”的理据 此被搬上国际大舞台，各国掀起一阵寒山热潮。 ２０世纪７０年代，翻译界出现“文学转向”，翻 尽管斯奈德的寒山诗译本在翻译文学中塑造了 译界学者们对翻译的认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 一个不朽的典型个案，但译者本身对中国文化的 化：翻译是一项复杂的人类活动，是一种跨文化 误读和对寒山诗歌的误译是不容忽视的。自古 交际行为，它不仅仅是语言之间的转换，翻译活 以来，人们认识到翻译应尽可能的准确，忠实地 动与其他任何活动相关，并受到各种社会文化因 传达原文，但误译情况仍比比皆是，就连某大家、 素的影响。译者是翻译的主体，译者在翻译过程 名家，在他们的译作中也无法避免误译＿２ Ｊ１舛。正 中具有能动性作用。所以，当译文与原文有偏离 如日本学者断言：“没有误译的译文根本不存 时，我们不能因此对译者批评指责，而应当把误 在。”＿３ 虽然误译在翻译上是不可取的，但纵观翻 译放到社会文化的角度去探讨并评论。完全对 译史，误译又是不可避免，客观存在的，这在西方 等的翻译几乎是不存在的，有很多因素诸如文化 的翻译史上随处可见。美国意象派的产生相当 的多样性、语言和意识形态的差别、译者认知的 程度上也是庞德等人误译中国古诗促成的，故意 局限等都影响着译者的翻译活动。所以，无意识 采用中国式英语，过分追求意象并置效果；雷克 误译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有意识误译，作为译 思罗斯的译诗也堪称经典之作，但其“创意英译” 者的一种翻译策略，更具有积极意义。 的策略却是对源语进行了大量的误译；林纾的翻 译至今还能对读者有吸引力，也是因其“讹”起了 二、斯奈德的译诗 抗腐作用。同样，斯奈德的寒山译诗能成为经 翻开斯奈德的译诗集，再对照寒山诗原文， 典，也与他的创造性误译分不开。虽然这些大家 从我国传统的翻译理论“信”来讲，斯奈德的译诗 的误译与改写没有影响其在英译汉诗诗坛的地 基本符合要求。斯奈德对中国诗歌的句法模式、 位，但无论怎样，误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它 文体风格，包括对“寒山”心境的描写，都极力在 总是要以失落信息或歪曲信息为代价［２］加 。从该 还原诗歌的原貌，时而是简练而引人人胜的１３ 层面讲，为加强源语文本在异国流传的真实度， 语，时而用词精确、意象鲜明，时而诠释出人意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５—１７ 作者简介：曹颖（１９８７一），女，四川达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表。尽管寒山诗在美国已成为经典，但正如庞德 享誉诗坛的《神舟集》一样，误译的现象还是不可 避免。 （一）无意识误译 无意识误译分为三种：一是由于译者翻译时 的疏忽大意造成误译；二是与译者的语言功底有 关，从这一类误译中，可以发现译者或译者所属 民族理解方式上的独特性格、倾向、兴趣等特点； 三是与源语国文化有密切的关系，因此，具有重 要的比较文学研究价值。斯奈德诗中的无意识 误译主要分为以下几种：句子、词汇的误译；词汇 的增加或删减；词汇的替换等。 在斯奈德选取的第一首寒山诗中，斯奈德对 诗的误译很明显。原诗“可笑寒山道”，斯奈德将 其译为：“Ｔｈｅ ｐａｔｈ ｔｏ Ｈａｎ—ｓｈａｎ’ｓ ｐｌａｃｅ ｉｓ ｌａｕｇｈａ— ｂｌｅ．”诗中的“可笑”是指可喜、可爱之意，而不是 字面有趣或荒唐可笑。而此句的“寒山”是个地 名，而不是指寒山本人的住所。“自振孤蓬影”是 指孤零飘飞的蓬草独自在风中转动，而译文却写 成“１ ｗａｇｇｌｅ ｍｙ ｓｈａｄｏｗ，ａｌｌ ａｌｏｎｅ．”主语一下切换 到“我”，若单看此句，倒觉得译者别出心裁，移情 于人。但此句与下旬的“长凝拱木声”是诗人意 在突出废城的荒凉景色，所以，译文就显得与整 首诗格调不一致。“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中 的“可长保”，是指寒山正好适合长久的需要，而 斯奈德用“ｓａｆｅ”，主要是指安全、可靠，而无法表 达出长时间的意思，译文虽简洁却丢失了原意。 “晴云洗绿潭”中的“洗”指的是云朵投影在绿色 池塘，而斯奈德将其译为“ｗａｓｈ”，这与中国人以 为“洗牌”就是“ｗａｓｈ ｃａｒｄｓ”一样，望文生义。斯 奈德本是为最大限度与原诗保持一致性，而译文 也正因此失去了信度，让人不知所云。斯奈德翻 译中最偏离原文的要数这句“鸟语情不堪”，译文 为“Ｉ ｃａｎ’ｔ ｓｔａｎｄ ｔｈｏｓｅ ｂｉｒｄ ｓｏｎｇｓ．”原诗表达的是 鸟儿欢唱，情趣盎然的景象，而斯奈德却无故加 上主语“Ｉ”不说，把“不堪”完全理解成“不堪忍 受”之意，斯奈德虽通中文，但此句不可不谓是败 笔，而且下文中的“樱桃红烁烁，杨柳正毵毵”与 之相呼应，都勾画出一幅和谐、美好的景象，译者 忽略了整体的协调性。 （二）有意误译 在比较文学中，有意识误译比较有研究价 值。因为异域文化与源语文化表现出一种更为 紧张的对峙，而译者则把他的翻译活动推向一种 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为了迎合本民族的文化心 态，大幅度改变原文的语言表达方式、文学形象、 文化意象等；要么为了强行引入异族文化模式， 置本民族的审美趣味接受的可能性不顾，从而故 意用不等值的语言手段进行翻译 。 斯奈德在翻译寒山诗时进行了文化过滤，有 意识误译，其类型主要有以下三种：一是用美国 现代语言；二是用概括性词汇；三是加入或用具 有本土色彩的词。 １．现代语言的运用 斯奈德曾说寒山诗中采用了大量的口语化 词汇，他译诗时也可以采用英文的口语腔调。诚 然，寒山诗原文多半严格遵守古诗格律，文中口 语的运用是其诗的一大特色，而斯奈德的译文也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融人了很多现代性的口语化 词汇。其中较有名的是以下两句诗的翻译：“寄 予钟鼎家，虚名定无益。”其译文采用“ｓｉｌｖｅｒｗａｒｅ ａｎｄ ｃａｒｓ，ｎｏｉｓｅ ａｎｄ ｍｏｎｅｙ”现代词汇。“钟鸣鼎 食”是中国文化中的典故，指古代富豪之家，人口 众多，开饭的时候要敲钟，煮食要用大鼎。而斯 奈德却不想用注释来解释，便用指有银餐具、备 有轿车的家庭来替代，呈现出具有现代感的英 文。寒山子的“真意度”、“闲言语”被斯奈德译成 “ｒｅａｌ ｔｈｏｕｇｈｔ”和“ｓｉｌｌｙ ｔａｌｋ”，原文用了隋唐时期 的口语，而斯奈德的译文就采用了朗朗上口的美 国口语。此外，在译诗第十九首的头两句“一住 寒山万事休，更无杂念挂心头。”斯奈德采用了２０ 世纪５０年代垮掉一代的俚语“ｈｕｎｇ—ｕｐ”，即指 “心中有所悬挂”。 ２．使用概括性词汇 “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译文直译为 “…ｒｅａｄｉｎｇ Ｈｕａｎｇ ｎａｄ Ｌａｏ．”“黄老”本谓道家之 书，即黄帝、老子，道家以其为主，故亦称道家为 “黄老”［４１６２。对于中国这一特有的文化典故，斯 奈德无法在译语国家找到对等或相似的词汇，但 同时又不愿偏离或扭曲原文，所以，只有直译，这 样至少在形式上保证了信度。原诗“泯时万象无 痕迹，舒处周流遍大千”中的“大千”，是佛教用 语，佛教称以弥山为中心，一明所照之天下为一 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构成一中千世界，一 千个中千世界构成一大千世界，亦称三千大干世 界 Ｊ５ 。显然，斯奈德无法将其独特的文化内涵 用英文呈现出来，而采用“ｇｌａａｘｉｅｓ”这个词汇去概 括。同样，在翻译“方知摩尼一颗珠”时，斯奈德 也只是将其简单译为“ｐｅａｒｌ ｏｆ ｔｈｅ Ｂｕｄｄｈａ ｎａ— ｔｕｒｅ．”从英文的表述看，是无法分析出“众生本具 佛性”之意的。“好好善思量，思量知轨则”中的 “轨则”是指佛教规范、法度，而译文却比较简洁 和口语化。 ３．译文中的本土色彩 “文本在进人译语文化的语境时，往往会受 到来自东道国的文学和政治等诸环境的多重抵 抗。由于它势必影响到操作该文学或政治体系 的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译语文本因此就很可 能、也很容易在目标语文化背景中受到译者本土 意识的驱使而被打上本土文化的烙印。”ｌ５儿 译者 文化身份的特殊性和客观环境的复杂性决定了 其翻译活动总带有一定的目的和本土文化意识， 因而译文或多或少地偏离原文的正轨 。斯奈 德自然也不例外，他将中国古典诗歌的某些文体 表现形式加以消化与改造，创造性地融人本土文 化元素。寒山诗第九首“杏杳寒山道，落落冷涧 滨。”中的“杳杳”表现幽深貌的词，译成了 “ｒｏｕｇｈ”（崎岖的），把“冷”译成了“ｉｃｙ”（冰冷 的），“淅淅风吹面”本指微风拂面，而斯奈德的译 文分别用了“ｗｈｉｐ”（鞭打）和“ｓｌａｐ”（拍打）两个 动词。这首译诗充满了斯奈德自己的本土经验， 他把自己所处的北美山脉当做寒山的原型。正 如钟玲所说，寒山诗的自然环境绝对没有到敌意 与暴力的程度，而斯奈德诗中的自然却是苛刻 的，具有侵略性的及对人有敌意的 。与此类 似的还有原句“风吹草猎猎”，斯奈德也用了 “ｓｗｉｓｈ”（鞭打）这个动词。又如，寒山诗“炼药空 求仙”中的“炼药”，斯奈德将其有意译成“Ｔｒｉｅｄ ｄｒｕｇｓ”（嗑药），巧妙地把美国当时典型的社会现 象联系起来，自然迎合了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 待。“尽作地狱业”中本指增田置地，译文却使用 了带本土特色的“ｐａｓｔｕｒｅ”（牧场）。总之，斯奈德 在寒山译诗中随处可见美国本土的影子，这些带 有本土特色与本土相呼应的事物，也证明了斯奈 德仍持有西方传统的心态和较强的本土意识。 三、斯奈德误译的价值 （一）对美国社会的积极影响 斯奈德寒山诗，虽然有时明知故犯做了扭 曲，背后彰显了西方的论述。斯奈德通过对原文 的改写与操纵，无论是把中文文法模式引入英 文，给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还是在译文中有意 识地融人本土文化，都是为了达到使译作满足读 者审美期待的目的。而且客观上，斯奈德通过对 寒山诗的翻译，一定程度上拯救了陷于迷茫的美 国青年和美国文化，对美国当时特殊的译诗形态 和诗学产生了重大影响。 （二）促进了寒山诗的经典化 在中国文学系统中长期被边缘化的寒山诗， 却在轰轰烈烈的“垮掉运动”中出尽了风头，并一 跃成为“旧金山文艺复兴”的经典之作。这一时 期也就成了唐代诗人寒山和寒山诗命运的转折 点，从故国文学史的“被边缘化”到美国翻译文学 中的“被经典化”，寒山诗在文学史上谱写了绚丽 华章。寒山诗的流传实现了寒山当年对自己的 期许或预见，“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涯。”如今的 情形，寒山若能看见，想必定感欣慰。 （三）促进中国古诗的传播 寒山诗的流传，尤其是通过斯奈德译本的传 布之后，越来越多的西方学者把眼光投向了中 国，在中国古诗中去寻找精华和创作灵感。而中 国几千年的灿烂文化也正需要找到对外传播的 出口，中国古诗的内涵、文化意象也需要更多出 色的译者参与进来，于是两者之间产生了强大的 磁场，相互吸引，促进中美两国文化的紧密交流。 加里・斯奈德对中国古诗的传播与译介，一 定程度上促使了中国文化的精华被西方所接受 和认同。由于翻译本身不可能达到完全对等，所 以，斯奈德英译的寒山诗虽仍存误译现象，却并 不妨碍目的语读者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吸收，也 正是由于译者的一些创造性误译，才促使寒山诗 在美国被经典化，并得以衣锦回归故里。 参考文献： ［１］奚密．诗生活［Ｍ］．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２］谢天振．译介学［Ｍ］．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９． ［３］河盛好．正确对待误译［Ｊ］．中国翻译，１９８６（３）． ［４］项楚．寒山诗注［Ｍ］．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０． ［５］张佩瑶．从话语的角度重读魏易和林纾合译的《黑奴吁天录》 ．［Ｊ］．中国翻译，２００３（１９）． ［６］胡安江．文本旅行与翻译变异［Ｊ］．外国语学院学报， ２００５（１１）． ［７］钟玲．史耐德与中国文化［Ｍ］．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 ２０（）６． ［责任编辑：李慧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