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１卷第１期 ２０１０年２月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ａｎｓｈ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Ｖｏ１．３ｌ Ｎ０．１ Ｆｅｂ．２０１０ 潮汕方言地理类型学研究的一些设想 甘于恩 （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中文系，广东广州 ５１０６３２） 摘 要：汉语方言是十分重要的非物质文化财产，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地方文化的一个有 机组成部分。开展地理语言学研究，有助于抢救和保护宝贵的方言资源。该文讨论潮汕方言地理类型学研究 的一些问题，包括三个部分：潮汕方言地理类型学研究的简要回顾；潮汕方言地理类型学研究的不足；未来 研究的设想与建议。 关键词：闽方言；潮汕次方言；地理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Ｈ０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６８８３（２０１０）Ｏ１—０００１—０５ 汉语方言是十分重要的非物质文化财产，是 最重要的工作，是要以上述３项工作为前提的。 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地方文化的一个 语言地图的作用是为语言（方言）问作比较、为语 有机组成部分。开展地理语言学研究，有助于抢 言演变的历史研究提供可靠的材料。由此，我们 救和保护宝贵的方言资源。在现代化的趋势下， 能够确定语言的和文化的地理界线，也能够进而 尤其是现代传媒的作用下，强势语言或方言对各 研究语言和文化相互影响的问题。ｎ 地的方言土语影响巨大，方言消失的速度相当 地理语言学在汉语语言学界属于年轻的学 快，如果不切实地予以抢救和保护，广东方言的 科，如果从赵元任的《湖北方言调查报告》（商 丰富形态将受到损害。 务印书馆，１９４８）和上世纪６ｏ年代的《昌黎方言 所谓地理语言学，又称方言地理学，按照日 志》（科学出版社，１９６０）算起，至今不过半世纪 本学者柴田武的说法，方言地理学是一种语言研 左右的时问。而涉及广东方言的这方面研究，大 究的方法，先把词、语法和发音的地域差异画在 概只有２０年左右的时间。［２１ 地图上，并分析其分布，构拟出一个区域的语言 变化过程。贺登崧具体指出了方言的特点为： 一、潮油方言地理 （１）慎重遴选少量语音、词汇以及语言片段，到 类型学研究的简要回顾 较多的地点进行调查，记录下其发音。（２）每个 调查项目制作成一张地图。这时，对语言资料不 潮汕方言研究的历史并不算短，可是从地理 作任何修改，以实际记录到的形式表示出来。 学或类型学的角度来做研究的，成果还很有限。 （３）把词及其所指对象联系起来，也就是要研究 本节简要回顾这方面的成果，以期将来规划时有 词汇中所反映出来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文化现象。 所参考，遗漏之处请方家指教。 （４）对地图进行解释。对于语言学者来说，这是 从调查情况来看，２０世纪的大部分时问，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０６—１７ 基金项目：广东省普通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广州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重大项目“广东汉语方言的 地理语言学理论探索与实践”。 作者简介：甘于恩（１９５９一），男，福建福州人，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主任，中文系教授、博导。 ・１・ 潮汕方言的研究主要是做基本面貌的调查研究， 阳、澄海、揭东、惠来、海丰和南澳７个点的文 白异读进行详细的对比研究，再与福建闽南话进 行类型比较，试图揭示两地差异的成因，尽管有 以单点的调查为多。直到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以林 伦伦为首的汕头大学研究团队，方开展规模较大 的多点研究项目。李永明的《潮州方言语音的内 部差别》［３１李新魁的《广东的方言》…和林伦 伦、陈小枫的《广东闽方言语音研究》 在研究 粤东闽语时都谈到这一地区的内部差异；中山大 学的施其生教授也进行了潮汕方言声调的多点调 查与录音。严格说来，这些调查研究还不能视为 些观点还稍显稚拙，但为其后来的语音类型研究 做了理论的准备和技术上的预演。吴氏的《粤东 闽语一ｎ、一ｎｇ韵尾的方言地理类型研究》 （２００９，导师伍巍）是一篇出色的博士论文，作者 调查了粤东５市１６０余个方言点阳声韵尾一ｎ、 地理类型学的研究，但为后来的地理类型研究打 下了坚实的基础。 进入２ｌ世纪，潮汕方言的地理学研究出现 一ｎｇ的共时现状，并归纳分合类型，做了较好的 理论总结，绘制了山、臻、宕、江、曾、梗、通 七摄一ｎ、一ｎｇ分合类型图，一ｎ尾韵母方言的 地理分布图，阳声韵尾一ｎ、一ｎｇ的音位分合图 等多幅地图，在粤东闽语语音的地理学研究上具 了可喜的苗头。暨南大学的学者开始关注闽、粤 两地闽方言的不同特点，２００５年甘于恩对域内 闽语和周边闽语做了语音的比较研究佑】，并指导 有示范意义。另一篇值得一提的学位论文是邹殉 的《澄海方言咸深二摄闭口韵尾的地理分布研 几位硕士研究生在语音、词汇等方面研究、展示 潮汕方言的内部差异，并揭示了类型学的一些特 究》（２００７），相比起吴芳（２００９）来说，这篇论文 应属于中观或微观的研究，论题也较小，但论文 有不少精彩之处，作者就咸、深两摄一千尾的存 失与否，选取澄海区内１７个重点点和若干一般 点，进行深人的调查，结合社会语言学的方法， 点，这些论文有：吴芳的硕士论文《粤东闽语与 福建闽南方言文白异读比较研究——兼论粤东闽 语文白异读内部差异》（２００６），对粤东湖州、潮 图：澄海方言咸深二摄闭口韵尾地理分布图 ・２・ 检视老、巾、青三代的差异，绘制了数幅详细的 特征分布图，在调查方法上有所创新，在韵尾研 究上，与吴芳的研究可谓相得益彰（见附图）。 潮汕方言地理学研究一项重大的成果，便是 潮汕方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潮州、汕头、澄海一 带的方言点，语音研究做得多，词汇调查则做得 不够，即使做了，条目也不统一。至于语法的调 查研究，则更是不平衡，很少见到有系统论述粤 曹志耘先生主编的《汉语方言地图集》盯】，虽然 这部地图集并非以潮汕方言作为专题，但其中选 取了潮汕地区１１个闽语点，以语言地图的形式 展示出方言特征（其中语音图２０５幅、词汇图２０３ 幅、语法图１０２幅，共５１０幅），这是史无前例 的，给潮汕方言的地理学研究提供了一个非常直 东方言语法特点的论著（无论是点还是面）。方言 地理学有赖于基础材料的完备，材料不完备，要 从地理上呈现地区方言的整体特点，并从理论上 加以阐释，则有如“巧妇欲为无米之炊”。 ２．缺乏规划：地理语言学既然反映的是语 言特征的地域分布及走向，那么体例和条目的统 观和有利的平台，也是潮汕方言类型学理论研究 一便显得十分重要，否则统一的数据库便无法建 的重要基础。广东学者严修鸿教授也为潮汕方言 立，从地域上察看语言特征更是无从谈起。大型 做了调查并整理了材料。 的地理语言学研究如何筹划对于调查结果的质量 高低至关重要，本人曾经指出： “在绘制地图之 二、潮汕方言地理类型学 前，必须拟订一套切实可行的体例，从理论上来 研究的不足 指导工作方向、细节，确保方言地图的高质 量。” 应该看到，潮汕方言在地理类型学方面的研 可是，目前粤东地区的方言研究尚缺乏整体 究，还刚刚起步，存在许多缺陷和不足。 的规划，无论是传统的方言基础研究，还是地理 １．基础调查不够：表面看来，潮汕方言的 语言学的研究，皆未见周详的部署。传统的调查 研究声势不小，从事这一领域研究的学者不少于 研究，需要调查哪些点，调查条目如何设置，发 其他闽语次方言，可是这其中有不少人属于纯理 音人条件有哪些要求，还有资金的支持，人员的 论研究，也有是业余研究，多带兼顾性质，能够 配备，这些都要过细地考虑。如果是做地理语言 专注基础调查的学者少之又少。从地理语言学的 学的调查，则要求更为严谨，包括如何录音，如 角度看，目前发掘并拥有的材料是远远不够的。 何调查，以及调查点的选定，调查表格的设置， 笔者在谈到客家方言调查状况的欠缺时 以及人员的训练，调查材料的分析整理，数据库 指出：客家话面上调查做得不多，更多的是 的建立，绘图体例的拟订等等，皆需要做统一的 点状的调查……这些成果都是开展地理语言 规划。假如不设计系统的、一一对应的调查纲 学的重要基础。但是这还远远不足，规范的地理 目，那么，语言数据的图像化就无从谈起，而地 语言学需要的是严格的网状调查，要求有统一的 理语言学的理论探索也将成为“空中阁楼”。 条目，统一的体例，便于对比研究和绘制地图。 ３．方法需要改进：即使是前而提及的有限 李仲民在总结闽南话的成绩之余也坦承：台 几篇学位论文，在方法上还有可议之处。最明显 湾闽南语地理语言学的研究，大多迁就于行政区 的一点，就是没有有效地建立数据库，利用自动 域，调查范围不是一县，就是一乡、镇、市，这 绘图软件来展示方言特征，而是使用画图软件， 种调查研究，大多是传统方言学式的研究，此类 用人工干预的办法来处理调查所得的数据，这样 研究的优点，在于能够穷究一地的方言特色。但 绘出的地图，层次性差，准确性成疑，而且效率 是由于调查研究的范围被行政区域所限，所以往 低下，如吴芳（２００９）只有３幅地图，这较之达到 往会忽略了此方言与临近地区的相互关系，同时 大规模地、立体地展示方言类型特点的要求，还 也无法真正厘清此一方言的范围。所以我们需要 有相当大的距离。如果采集的数据甚多，势必要 跳脱行政区域的，改以一个方言为研究范 建立完善的数据库，同时选购合适的绘图软件 围，这就是成片方言的研究。 （如ＡｒｃＧＩＳ自动绘图软件）来处理数据，但这对 这种“传统方言学式的研究”，同样存在于 个人而言，又不太可行。如何解决这种难题，后 潮汕方言，同样制约着潮汕方言地理学的发展。 面将要提到。 ・３・ 总之，数据库是开启方言地理学大门的一把 足，即对小方言的信息有所忽视，图例的颜色运 钥匙，舍此则无法顺利地步入方言地理学的境 用亦有待改进。 地，这是毫无疑问的。 ２．开展先期的试验性研究。地理语言学研 ４．后备力量不足：就潮汕方言的研究而 究是费时、费力的研究，倘若一开始就以全面 言，现今已经出现有培养前途的后起之秀，可是 的、周全的调查研究作为目标，可能不太现实， 由于教育和各方面因素的制约，这些后起之 也会影响团队的组建，因此，建议选取若干调查 秀毕业之后能够从事语言研究的屈指可数，能够 点，来开展一些试验性的工作。比方可以在潮州 从事方言田野调查的更是稀少，这不单是教育资 市选择几个点，做小范围的试验调查，建立数据 源和人才的浪费，对于潮汕方言研究亦是重大的 库，绘制初步的方言特征图，待取得经验后，再 损失。这就造成了潮汕方言研究后备力量的严重 逐步扩大。也不妨先做些专题的调查，内容可以 匮乏。当然，类似情况恐怕不独潮汕方言为然， 是语音、词汇、语法，例如声调的专题研究（声 李仲民谈到方言研究的困局时指出了能够 调数目、声调的分化、人声的有无）、声母的专 “持续从事语言调查、地理语言学研究的却寥寥 题研究、韵母的专题研究甚至是音系的专题研 可数’，的现象，这恐怕也是目前方言研究的共 究，词汇可以做小称的专题研究、亲属称谓的专 性。要改变这种局面，除了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 题研究、动植物名称的专题研究。刚开始时亦不 做强烈的呼吁外，还需要层面出台有关政 必求全责备，只为一个小问题来进行调查研究也 策，对学术研究予以重视和扶持。 是可以的，比如“脏”、“蝉”、“青蛙”等词 条在各地有不同的说法，如能够系统地记录下 未来研究的设想与建议 来，经过一定的程序，便可分别做成一幅很有价 值的反映词语现象的特征图。 对于潮汕地区未来的语言研究，尤其是地理 ３．以闽方言为龙头，申请大型项目，带动 语言学的研究，笔者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与建议： 相关研究的开展。潮汕地区的主体方言是闽语， １．开展语言区情的基本调查。潮汕地区的 不管是以了解、反映概况的方言基础调查，还是 地理语言学研究要取得成效，一个重要的前提是 以反映语言特征分布的地理语言学，粤东闽语都 对区内的语言状况要有清晰的了解和把握，如区 是我们研究的重点。应该组织人员，周密规划， 内各种方言、语言的分布，语言的分片，较为准 申请《潮汕地区（或“粤东地区”）闽方言地图 确的使用人口数据，语言使用的基本情况等。目 集》项日（省级或国家级），待取得成果后，可考 前可以了解到这方面信息的论著大致有：李新魁 虑申请项目，开展全省的闽方言地理类型学研 在《广东的方言》中谈到潮汕方言（即粤东闽语） 究。 时说“使用的人数约１０００万左右”［４ ，为汕 但是，潮汕地区除了闽语之外，还有其他方 头、潮普、陆海三个小片，信息非常有限和粗 言，如客家话、军话、畲话等，这些方言也是潮 略；林伦伦、潘家懿的《广东方言与文化论稿》 汕地区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予以关注。 （２０００）有一节比较详细地介绍粤东闽语区的语言 《潮汕地区闽方言地图集》如能得以顺利开展， 状况和使用人口，但从地理学角度来看，还是有 做出成绩，下一步要考虑的事情便是申请开展客 待细化，最好能够找寻到镇级单位的语言数据， 家方言和其他方言的地理学研究，以此为基础， 这样才便于绘制一张符合起码要求的《广东潮汕 整个潮汕地区的地理语言学的实践和理论研究， 地区汉语方言分布图》，否则我们看到的很可能 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最终将对广东省的方言学 就是那种只能称为“示意图”的黑白地图。【９ 和地理语言学做出重大的贡献。 非常可喜的是，吴榕青等（２００９）近期在粤东 方言地理分布方面提供了较为详尽的信息，绘制 参考文献： 了清晰的《粤东地区闽客方言地理分布图》，材 ［１】贺登崧．汉语方言地理学【Ｍ】．石汝杰，岩田礼， 料的可信度非常高，为今后粤东地区的方言研究 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３：５—６． 做出了有益的贡献。但该研究的文、图皆有不 ［２】甘于恩．《广东粤方言地图集》的理论价值及相关问 ・ｄ・ 题【Ｊ】．语文研究，２００７（２）：４９—５２． 闽语之语音比较【Ｊ】．暨南学报，２００５（２）：８６—９１． 【７】曹志耘．汉语方言地图集［Ｍ】．北京：商务印书 馆，２００８． 【３】李永明．潮州方言语音的内部差别【Ｊ】．湘潭大学 学报（社会科学版），１９８６（２）：９３—９７． ［４】李新魁．广东的方言【Ｍ１．广州：广东人民出版 社，１９９４． 【８】甘于恩，贺敏洁．《广东粤方言概要》地图绘制 的理论收获与不足［Ｊ】．中国语文通讯，２００３ （６５）：５７—６３． 【５］林伦伦，陈小枫．广东闽方言语音研究【Ｍ］．汕 头：汕头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６． 【９】林伦伦，潘家懿．广东方言与文化论稿【Ｍ】．北 京：中国文联出版社，２０００． ［６】甘于恩．典型特点与变异特点——域内闽语与周边 Ｓｏｍ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ｓ ｉｎ Ｃｈａｏｚｈｏｕ ａｎｄ Ｓｈａｎｔｏｕ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 ｉ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ｃａｌ Ｔｙｐｏｌｏｇｙ ．ｅｎ 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 Ｃｅｎｔｅｒ，Ｃｏｌｌｅｇｅ ｏｆ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Ｊｉｎ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Ｇｕａｎｇｚｈｏｕ ５１０６３２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Ｃｈｉｎｅｓｅ ｄｉａｌｅｃｔ ｉｓ ａ ｖｅｒｙ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ｎｏｎ—ｍａｔｅｒｉａｌ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ｐｍｐｅｎ＇ｙ．Ｉｔ ｉｓ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Ｃｏｍｐｏｎｅｎｔ ｏｆ ｔｈ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ｃｉｖｉｌｉｚａｔｉｏｎ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ｔｈｅ ｌｏｃａｌ ｃｕｌｔｕｒｅ．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ｏｆ 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ｃａｌ 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ｓ ｉｓ ｈｅｌｐｆｕｌ ｔｏ ｔｈｅ ｒｅｓｅｕ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ｒｏｔｅ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ｐｒｅｃｉｏｕｓ ｄｉａｌｅｃｔ ｒｅｓｏｕｒｃｅｓ．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ｄｉｓｃｕｓｓｅｓ ｓｏｍｅ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ｉｎ Ｃｈａｏｚｈｏｕ ａｎｄ Ｓｈａｎｔｏｕ Ｄｉｌｅｃｔｓ ｉｎ 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ａｃａｌ ｔｙｐｏｌｏｇｙ．Ｉｔ Ｐ＿Ａ￣ＶｅＹＳ ｔｈｒｅｅ ｐａｒｔｓ：Ａ ｂｒｉｅｆ ｒｅｖｉｅｗ ｏｆ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ｓ，ｆａｕｌｔ－ ｉｎｅｓｓ ｏｆ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ｓ ａｎｄ ｓｏｍ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ｓ ａｎｄ ｓｕｇｇｅｓｔｉｏｎｓ ｆｏｒ ｔｈｅ ｆｕｔｕｒｅ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Ｍｉｎ ｄｉａｌｅｃｔ；ｓｕｂ—ｄｉａｌｅｃｔ ｏｆ Ｃｈａｏｚｈｏｕ ａｎｄ Ｓｈａｎｔｏｕ；ｇｅｏｇｒａｐｈｉｃａｌ 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ｓ 责任编辑范琳 ・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