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卷第２期 ２０１２年５月 《陶瓷学报》 Ｊ０ＩＨ ＮＡＬ ＯＦ ＣＥＲＡＭＩＣＳ Ｖｏ１．３３。Ｎｏ．２ Ｊｕｎ．２０１２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２２７８（２０１２）０２—０２５５—０６ 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的博古纹装饰探源 熊金荣 （景德镇雕塑瓷厂，江西景德镇３３３００１） 摘要 本文对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装饰的博古纹图案进行了溯源，并对这种纹饰流行的原因深入了分析。认为一方面它是以明中晚 期“博古图”卷轴画为粉本，再加上文人参与民窑陶瓷产品的生产设计，这都使得这种装饰图案拥有了明显的文人意趣庙于这种博 古图案装饰迎合了时人追求的风雅情趣，使其成为十七世纪陶瓷装饰中流行的纹样。 关键词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博古纹；装饰博古图 中图分类号：Ｋ８７６．３文献标识码：Ａ 放的错落有致不同样式的古玩。两种场景中的古玩多 ０引言 所谓“博古”，《辞源》的解释是：“通晓古代的事 物。”而“博古图”一词来源于北宋宋徽宗时期编撰的 以简笔描绘，并不追求古玩造型或纹饰的逼真效果， 甚至以夸张的形式来突出古玩特征，以区别不同的器 物。这些都不同于《宣和博古图》中对器物精确的图谱 式描画。那么究竟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的博古纹装饰 来自于哪里，它又缘何成为转变期瓷器如此流行的纹 饰之一呢？ 《宣和博古图》。此书以图录的形式描绘古代青铜器的 形制，以便对鉴定起到指导性作用。《宣和博古图》的 出现显示了宋代金石学的高度流行及前所未有的研 究成就。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上也流行一种称为博古 １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博古纹装饰的 来源 宋代金石学繁荣，博古之尚在士大夫阶层蔚为成 纹的装饰纹样，但却和《宣和博古图》中的图录样式迥 异。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装饰的博古纹有两种场景： （１）表现文人鉴赏古董的风雅场景；（２）表现庭院中摆 图１十七世纪青花博古纹瓶 Ｆｉｇ．１ ｂｌｕｅ ａｎｄ ｗｈｉｔｅ ｖａｓｅ ｗｉｔｈ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１ ７ｌ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图２《宣和博古图》图谱 Ｆｉｇ．２ Ｘｕｅｈｅ ｂｏｇｕｔｕ（ａｎ ａｌｂｕｍ ｏｆ ａｎｃｉｅｎｔ ｂｒｏｎｚｅ ａｒｔｉｆａｃｔｓ） 收稿日期：２ｏ１２一Ｏ４＿＿Ｏ７ 《陶瓷学报））２ｏｌ２年第２期 图１４明・程君房《程氏墨怨》卷四 Ｆｉｇ．１ ４’。Ｃｈｅｎｇ ｓ ｇｒｉｅｆ“Ｎｏ．４，Ｃｈｅｎｇ Ｊｕｎｆａｎｇ，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放在一起，似乎在等待文人们的品鉴。比较特别的是 图８和图９青花瓷器装饰的博古纹，其中古玩并不是 仅仅作为古董陈列，而是将其和文人日常隋趣结合在 一起，将觚、尊这样的古器插上鲜花。其实明代后期， 用古铜器插花已成为了明代文人的时尚，其神奇的功 效也被推崇甚至夸张。“铜器入土年久，受土气深，用 以养花，花色鲜明如枝头，开速而谢迟，就瓶结实， ……”又，“堂中插花乃以汉之铜壶、太古尊镭或官哥 大瓶”，类似的记载常常出现在明人的笔记中。这些 明人生活的真实写照不仅切实地表现在“博古图”卷 轴画中，更还细化出一种装饰感较强的博古花卉小品 画，如图ｌｌ、图ｌ２。所画内容都是在尊或者觚这 样的古器插上鲜花，画面既具有装饰意味，又带有浓 烈的生活气息。将图９与图１ｌ，图１０与图ｌ２进行对 比，我们不难看出这些瓷器装饰纹饰的来源。 综上，其一，“博古图”卷轴画性质是商品画，因此 得以大量流传于市坊之间；其二，“博古图”卷轴画流 行于明中晚期，略早于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装饰的博 古纹。二者内容上的高度一致，汪明了十七世纪景德 镇瓷器流行的博古纹装饰的粉本正是明中晚期兴盛 的“博古图”卷轴画。 ２博古纹装饰流行的原因 ２．１博古绘画的流行带动了瓷器博古纹装饰的流行 由于“博古图”卷轴画的流行，具有市场敏感的瓷 器作坊才会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重要商机，以此作为瓷 ２５９ 器装饰的粉本。 前述，“博古图”卷轴画都是具有商品性质的绘 画，它并非是画家主观意趣的表现，并且从仇英“博 古、……等图，徒动人侈心，画何益于世？”之言可见， 其对博古图甚至有些不屑。但是从仇英所画博古图内 容的绘画数量来看，相对于其他画家可谓成果硕然。 可见，“博古图”卷轴画的流行应是市场需求使然。 明代江南富庶之地，也是文人聚居之所，其收藏 古器的风气十分普遍。黄省曾的《吴风录》记载：“自 顾阿瑛好蓄玩器书画。亦南渡遗风也。至今吴俗权豪 家好聚三代铜器唐宋玉窑器书画。至有发掘古墓而求 者。若陆完神品画累至十卷。王延结三代铜器万件。数 倍于宣和博古图所载。”文征明《沈周行状》还记载： “佳时胜日，必具酒肴，合近局，从容谈笑，出所蓄古物 图书，相于抚玩品题以为乐。”不仅收藏，鉴赏古玩自 然也是文人们喜好的雅事。王世贞的《奔州四部稿》卷 八四《张隐君小传》记载张氏“蓄古金石刻、彝鼎娥洗、 书画玩具甚多。客至辄留之，辄觞咏出传玩之。”收藏 而假古董的出现又进一步 促使收藏家、鉴赏家们会聚一堂，辨别真伪。张应文 《清秘藏》记载的吴中四大姓“清玩会”的盛况就可以 想象了。这种明代文人对收藏的热衷，正是“博古图” 兴盛的直接来源。 另一方面，毕竟收藏、鉴赏需要雄厚的资金作为 后盾，并非所有文人都有能力参与其中。沈德符就在 收藏者都是世家、权贵及 富商。但对于古物以及宋人雅致的生活向往仍然激发 着许多文人对古玩清赏的爱好。那么没有经济实力收 藏古玩的文士们则可以借这些“博古图”卷轴画聊以 慰藉。这些“博古图”卷轴画不仅在收藏、鉴赏家的家 中装点门面，还能为中下层文人寄托雅好，其巨大的 市场可见一斑了。 正是基于对“博古”风雅的市场需要，博古纹装饰 的瓷器也搭上了这趟顺风车。瓷器的这种博古纹装 饰，不仅具有强烈的装饰感、时尚性，而且同样也能起 到“博古图”卷轴画的作用。它流行的原因就不言而 喻了。 ２＿２十七世纪景德镇陶瓷的设计者和参与者 众所周知，十七世纪瓷器所出现的诸多转变，和 晚明社会精神内容的巨大变化有关。 热还滋生了假古董的制作，他的《万历野获编》中指出，《陶瓷学报＞＞２０１２年第２期 一方面，在心学的深入影响下，不仅工艺美术品 君点出流云盏，去泛兰亭九曲泉。”这种直接定制的瓷 盏必将染上浓厚的文人意趣。 脱离了原来固有的“工淫奇巧”的标签，而且工艺大家 的地位在晚明有了明显的提升。崇祯名士何伟然说： “技到妙处，皆足不朽，何必骚词？”，表达了他所认为 由文人直接或间接参与设计的十七世纪景德镇 瓷器，其装饰纹样上出现明中晚期为文人们所热爱的 “博古图”内容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正是由于文人 民间艺术与文人艺术在格凋上并无高下之分的观点。 晚明，文人和工匠的关系也确实密切起来。不仅有张 岱与海宁刻工王二公、魏学咿兄弟与常熟微雕艺人王 叔远甚为密切的深厚友谊，还有汪道昆与墨工方于鲁 结成姻亲的美谈。工匠与文人的交往，促进了工匠审 的参与，十七世纪景德镇瓷器的博古纹装饰就更符合 了文人的审美需求，才会成为市场所钟爱的流行装饰 纹样。 综上所述，十七世纪景德镇陶瓷装饰的博古纹是 美品味的提高，从而使工艺美术品更多的显现出文人 意趣。十七世纪景德镇的瓷器正是这其中受到传统雅 文化滋养的工艺美术品之一。 以明代中晚期“博古图”卷轴画为粉本，它之所以会成 为瓷器的装饰并大行其道，是因为文人对瓷器装饰的 影响使其满足了晚明文人对古玩清赏的审美需要。 参考文献 另一方面，由于心学对人私利的肯定，晚明文人 开始毫不避讳地追求财富，则使得他们直接或间接地 参与工艺美术品生产贸易中来。李渔在《觉世名言十 二楼》中描绘了文人们从事文化商业活动的情况，他 们经营书铺、字画铺、香铺、花铺、古董铺。这些品类其 ｌ耿宝昌等．青花釉里红．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商务印 书馆，２０００ 实就是文人清赏的对象，而晚明文人不仅赏玩它们， 还将这种赏玩行为延续成为商业行为。在这样的风气 下，文人雅士参与到瓷器的生产贸易中，并对十七世 纪景德镇瓷器装饰题材和风格起到直接影响就不足 为奇了。李日华在其《紫桃轩杂缀》中记载，他曾请景 德镇晚明时期著名的瓷工行十九作盏，后赠诗云：“凭 ２上海博物馆编．上海博物馆与英国巴特勒家族所藏十七世纪 景德镇陶瓷．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２００５ ３裴光辉．转变期青花瓷．｝昌州：福建美术出版社，２００４ ４刘志琴．《晚明史论．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２００４ ５刘朝辉．此画、版画和文人趣味——转变期青花瓷器装饰与 社刽 研究中国古陶瓷毋陵第５辑ｊ９９９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Ｏｒｉｇｉｎ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 ｉｎ 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ｖ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ｏｎ １７ｔ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Ｊｉｎｇｄｅｚｈｅｎ Ｐｏｒｃｅｌａｉｎ ＸＩＯＮＧ Ｊｉｎｒｏｎｇ （Ｊｉｎｇｄｅｚｈｅｎ Ｃｅｒａｍｉｃ Ｓｃｕｌｐｔｕｒｅ Ｆａｃｌｏｒｙ，Ｊｉｎｇｄｅｚｈｅｎ，Ｊｉａｎｇｘｉ ３３３００１）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ｉｎｖｅｓｔｉｇａｔｅｓ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ｏｒｉｇｉｎ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 ａｓ ｍｏｔｉｆｓ ｏｎ １ ７ｌ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Ｊｉｎｇｄｅｚｈｅｎ ｐｏｒｃｅｌａｉｎ ａｎｄ ｓｅｅｋｓ ｔｏ ｒｅｖｅａｌ ｔｈｅ ｒｅａｓｏｎｓ ｂｅｈｉｎｄ ｔｈｅｉｒ ｐｏｐｕｌａｒｉｔｙ．Ｉｔ＂ｓ ｉｎｄｉｃａｔｅ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ｄｅｃｏｒａｔｉｖｅ ｐａ￣ｅｒｎｓ ｈａｖｅ ｕｓｅｄ ａｓ ｔｈｅｉｒ ｍｏｄｅｌｓ ｔｈｅ ｉｍａｇｅｓ ｆｒ０ｍ ｔｈｅ ｈａｎｇｉｎｇ ｓｃｒｏｌｌ“ｂｏｇｕｔｕ”（ａ ｐｉ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ｏｆ ｍｉｄ ａｎｄ ｌａｔｅ 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ａｎ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ｉ ｉｎ ｔｈｅ ｄｅｓｉｇｎ ａｎｄ 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ｃｏｍｍｅｒｃｉａｌ ｃｅｒａｍｉｃｓ ｈａｓ ｒｅｎｄｅｒｅｄ ｔｈｅｓｅ ｐａｔｔｅｒｎｓ ａ ｓｔｒｏｎｇ ｔａｓｔｅ ｏｆ ｔｈｅｉｒｓ．Ｃａｔｅｒｉｎｇ ｔｏ ｔｈｅ ｎｅｅｄｓ ｏｆ ｔｈｅ ｐｅｏｐｌｅ ｔｈｅｎ ｆｏｒ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ｒｅｆｉｎｅｍｅｎｔ，ｔｈｅ‘ｉｍａｇｅｓ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 ｂｅｃａｍｅ ｖｅｒｙ ｐｏｐｕｌａｒ ｍｏｔｉｆｓ ｏｎ ｃｅｒａｍｉｃｓ ｉｎ ｔｈｅ １ ７ｔ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１ ７ｌｈ ｃｅｎｔｕｒｙ Ｊｉｎｇｄｅｚｈｅｎ ｐｏｒｃｅｌａｉｎ；ｐａ￣ｅｍｓ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ｄｅｃｏｒ￣ｉｏｎ；ｂｏｇｕｔｕ（ｐｉ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ａｎｔｉｑｕｅｓ） Ｒｅｃｅｉｖｅｄ ｏｎ Ａｐｒ．７。２０１ ２
